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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导读
一家5口4人病残,其中3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唯一健全的是六旬退休老翁淦世德,他是全家的顶梁柱,几十年来他始终不离不弃,退休后还坚强地拿起锄头、棒棒,下地种菜、进城打零工,靠下苦力挣钱支撑起这个家。虽日子清贫,却不乏井井有条。
23日,淦世德到一建筑工地找工做,却吃了闭门羹。一回家,他沮丧地坐在门槛上,沉默良久后,颤巍巍地从衬衣口袋摸出一支皱巴巴的劣质香烟。“爸……爸……来点火……不要怕!你老了,我照顾你……”脑瘫儿淦登云一瘸一拐地走上来,递上打火机,咧着嘴费力地说。顿时,淦世德眼眶湿了。20年没睡一个囫囵觉
女儿大脑不做主,夜深人静时经常莫名其妙大吼、怪叫,或咬手自残……我与妻子每晚都要起床查看三四次。
23日下午3时,记者走进江北铁山坪街道太平冲村淦世德的家——一楼一底的砖房,墙壁还是水泥灰浆。除一台电视外,家里再无值钱什物,屋子虽显得格外昏暗,但收拾得有条不紊。墙角摆放着一大盆当天家人换下的脏衣服,发出阵阵异味,一群苍蝇围着“嗡嗡”飞舞。他、妻子、儿子正围在一张破旧的断腿木桌旁吃饭,清炒四季豆、凉拌黄瓜、番茄汤分装在三个大碗里,菜里看不见油。
见陌生人前来,含着满口饭菜的26岁呆儿歪着头,发出“嗷嗷”怪叫,大量汤、菜随之洒在胸前;53岁妻子面部畸形,默默地坐在一边;楼上卧室,身体严重扭曲变形的27岁女儿睡在床上,不停用手拍打床沿,发出阵阵“呜呜”、“嘿嘿”的怪吼声;岳父则静静地侧卧在另一张床上,目光呆滞,目无表情。
“你们啷个这么晚才吃午饭?”“我家的时间要比一般人家晚半拍。”淦世德解释说,他与妻子几乎每天都是凌晨5时起床,一人做早饭,一人照顾病人。因儿子、女儿和岳父全大小便失禁,给他们逐一换尿布、穿衣服、擦身体、端屎端尿……每天都要3个多小时。特别是他们身体僵硬,且又是畸形,给他们穿好衣服,都需要一个多小时。接下来,又要一个一个地喂饭。等一切安顿妥当后,已到上午9时,他匆匆吃完饭,出门开工,妻子则留在家里照顾病人。因出门时间晚,又想多干点活,他家午饭、晚饭、睡觉等时间就比一般人家延迟约两小时,每天睡觉时间也就约6小时。“因女儿大脑不做主,夜深人静时经常莫名其妙大吼、怪叫,或咬手自残,同时也担心儿子、岳父在晚上有所不测,我与妻子每晚都要起床查看三四次,从不敢间断,20多年来,我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淦大爷说。不幸家庭连遭厄运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此好几次差点自杀……”淦世德说着也老泪纵横。
谈起满屋病人的病残原因,淦世德不停摇头。他称,自己是独儿,没有兄弟姐妹,年轻时在南坪一运输合作社上班。1971年,他与妻子吴第英结婚。妻子也是一个苦命人,不仅身带残疾,且自幼父母双亡,她由继父抚养成人。两人婚后8年,尽管尝试了多种努力,妻子却始终未能怀孕,他们为此没少拌嘴。1979年,人到中年的他思子之心愈加焦急,一次偶然机会,他见街上一女弃婴,心生怜悯,遂将其抱回家抚养,取名淦蓉。养到一岁时,他发现淦蓉不像其他小孩一样能站立,立即将其带到医院检查,诊断为先天性脑瘫。淳朴的他仍毅然决定把她抚养成人。
或许是他好心感动上苍,不久妻子怀孕了,顺利产下儿子,取名淦登云,儿子没有“继承”妻子的残疾,长得活泼健康,一家人无不欢欣鼓舞。淦世德回忆起中年得子,眼里仍闪现出幸福的光。可好景不长,儿子读小学三年级时,突发高烧。以为患感冒,他仅给儿子吃几片感冒药,就未加理会。岂料,第二天高烧不退,他赶紧将儿子送到医院。儿子病情恶化,昏迷不醒,医生采取多种方式治疗无果。他不得不忍着极大悲痛准备好后事,可在昏迷了9天9夜后,儿子竟奇迹般苏醒,但也因此落下瘫痪、智障等后遗症。他们只得接受现实。“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是我害了儿子,没有及时送医院……”一侧的妻子吴第英突然失声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指吴第英)为此好几次差点自杀……”淦世德说着也老泪纵横。
可这一不幸家庭的厄运并未因此结束。8年前,他妻子的继父上坡务农,突天降大雨,等他跑回家避雨时,不慎摔下田坎,引发脑溢血而瘫痪在床,不久后又患上老年痴呆。至此,家里5人中4人病残,其中3人卧床,需要24小时照顾。六旬老翁下苦力养家
“呵呵……肉……肉……”一侧的儿子听见父亲提到“肉”,嘴角流出长长的口水,反复念叨。
“前些年,虽家里接连遭遇不幸,但日子还算过得去。”淦世德说,他在合作社上班每月有几百元工资,支付几个病人常年的药费基本够用,妻子是农村户口,有几分土地,吃的东西靠自己耕种,因此日子虽过得紧巴巴,但也不会寅吃卯粮。
前几年退休后,淦世德每月收入锐减到350元(退休金),家里顿时紧张。年迈的他不得不四处找工,建筑工、搬运工、清洁工、保安……,他都全力争取,但所有单位均以“年龄太大”为由不予录用。有一次,他到一个建筑工地求职,招工头一看他的年龄,好心劝慰说:“您恁个大的年龄,不回去抱孙,还出来找啥子钱哟!”淦世德听后,泪水当即夺眶而出,跑回家半个月没出门。
后来,淦世德拿起棒棒每天步行约十公里,进城当“棒棒”,可由于他出门较晚,超过60公斤以上重物又担不起,很多雇主又见他老态龙钟,不愿雇他。因此,他很多时候一整天打“白板”,最后只得放弃。
无奈的淦世德只好回家种菜。“那个老头吃得苦,一辈子没种过庄稼,现在老了还来种庄稼。”邻居陈大妈证实称,淦世德种庄稼非常卖命,连六月天中午,太阳晒得人流油,他也从不休息,一天都在刨土,担粪、挑水(给菜浇水)比年轻人都跑得快,因此菜比当地很多人家都种得好,担到农贸市场比别人的一斤要多卖好几分。
淦世德称,目前种菜是他的主业,农闲时就通过亲朋介绍到外面打一些比较轻松的零工。“前几天,我们这里丈量土地,我去帮忙牵线,三天挣了百多元。”淦世德高兴地说,20日拿到钱后,他破例(本来每周只在星期三吃一顿肉)花了十多元钱,称了两斤多肥肉,家人至今还回味无穷。“呵呵……肉……肉……”一侧的儿子听见父亲提到“肉”,嘴角流出长长的口水,反复念叨。“我走后,谁来照顾他们”
“开始,我也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坏事全摊在我一人身上。”淦世德说,
“开始,我也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坏事全摊在我一人身上。”淦世德说,看见满屋的病残,一个个怪叫,同时,家里建了几十年的土墙房,裂缝宽约三十厘米,每逢刮风下雨,房子摇摇欲坠。自己也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朋友也纷纷劝慰:“你的付出是没有回报的,不如拉他们到街上以乞讨为生。”
“做人要讲良心!”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还没老到动不了的时候,还有能力供养他们,不能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同时,半年前,街道、村领导了解情况后,免费给他提供了砖等建筑材料,帮他建成了现有的砖房,并给他家落实了低保。一些朋友也纷纷援助,他家里唯一值钱的电视就是朋友送的。“我的日子虽过得清贫,但也还是能将就过。”淦世德说:“我现在每天听不见他们的叫声,心里反倒觉得空落落的。”说着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劣质香烟,儿子一瘸一拐走上来,从自己衣兜里摸出打火机,极力控制着晃动的手,异常专注地给父亲点上火,后咧开嘴傻笑。“乖……”淦世德露出少见的笑容,慈祥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并爱怜地说,儿子智商虽很低,但非常孝顺,给他点烟是儿子最大的幸福,如今儿子把打火机都揣在身上。
“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希望像其他退休老人一样,每天下下棋、打打牌吗?”“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哪还敢去奢望享受生活。只是满屋的病残人,是我最大的牵挂,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他们哟?”豆大泪珠再次挂上淦世德满是皱纹的脸上。“你老了……我要孝敬你……我给你割肉吃!”一直沉默的儿子淦登云,似乎也被感动,竟然惊人地说出完整的话,一时引起围观众人一阵哄笑“你拿啥子孝敬你老汉?”
“我……我……”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记者 韩毅 通讯员 岳林/文 张质/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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