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刘洪波
媒体“造星运动”风起云涌。去年掀起铺天盖地热潮的湖南卫视超级女声今年继续“唱得响亮”,央视“梦想中国”选秀活动也再度登场,以打造“超男”为己任,东方卫视“好男儿”节目一经启动就以赛区数量第一的姿态后发制人。
人们正在看到的“超男超女,梦想中国”主题活动,逐渐显示了快餐娱乐的底色。这些选秀活动都以年度为周期,从报名到产生最后的“宝贝”,时间跨度有大半年,这样的赛程设计与时间安排,意在制造连续性的关注;不设门槛的报名和某种程度上的“观众参与”,意在尽可能让更多人观看。大量参赛的人,在评委的调笑中被打发;而在大街上抢着手机去投票的“粉丝”,更是最好的广告受体;选拔出来的“偶像”,与其说是在娱乐演艺界发展,不如说只有继续维护“粉丝”集团存在的意义,演出只是与“粉丝”见面的一种方式,哪怕在大众娱乐的层面上,他们其实也不具演出的能力。
就在去年,当超女成为一种现象时,还有不少人将它作为“草根民主”的实践,对超女选秀活动的这种理想赋值已被证明是彻底的玄虚。各种造星选拔活动,最多具有某种程度的“草根性”,以及大众的戏谑与狂欢,而没有什么民主。就是这种“草根性”,其实也颇为可疑,被选拔出来的优级胜者参加一些怎样的活动,绝不会听从于“粉丝”们的想法,他们是其他人的提线木偶。
没有一个说法能够像央视“梦想中国”那样准确地传递这些选秀活动的本质。任何一种常备的社会选拔机制,都不会是没有门槛的,获得一份工作需要相应的技能,发表一篇文章需要有相应的文字技术,成为运动员需要艰苦的训练,进入演艺界需要严格的培训。门槛是一种社会机制,人为了获得某种意欲的东西,就要有相应的技能、知识或经验方面的准备,虽然门槛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别,但常备的社会选拔机制不会取消门槛。媒体造星运动的一个重要宣告,就是取消进入选拔程序的门槛,而优胜者所获得的则是一夜成名。
有一个故事说,某先生迷信鬼神,人问其故,先生说,如果没有鬼神,我信鬼神,你不信鬼神,没有什么不同,但万一有鬼神,倒霉的是你,而我就有福了。不设门槛的报名形式,当然也可以激发起类似的心理,报名以后,即使没有收获,并不失去什么,而只要能够晋级,就是纯利润。毫无疑问,对于一般少男少女来说,他们本非各种社会机制重点眷顾的群体,他们或者尚在学校,或者初入社会,很难具备各种社会机制所要求的通过条件,也很难成为众人仰望的对象。而媒体造星运动,刚好切入这样一个空白点,使得少男少女产生“梦想中国”的可能,因此,报名的现场总是人流不断,而那些围观的粉丝因为这样一场运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草根上升为偶像”的幻想而投身其中。
当然,媒体造星运动不设门槛的报名方式,并不保证参赛过程的无门槛。任何选拔,必然需要某种评定,评定标准就是门槛。因此,不设门槛的报名方式,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噱头,它使得评选过程充满戏谑感,也使得评定标准变得很飘忽。报名无门槛,比赛却必须以唱歌、跳舞、演小品、朗诵等形式来展现,于是,在造星选拔赛场,观众可看到评委们被毫无训练的选手弄得笑岔了气,也可看到评委对选手难以称得上有基本人格尊重的点评,而选手、观众、评委则以“重在参与”来解释这种搞笑,人们相互配合演出一场“不许生气”的现场恶作剧,而电视无疑是传达这种现场的最佳媒介。
更加重要的是,每一场媒体造星运动,都没有提供其选择标准,超级女声、梦想中国、好男儿,到底要选出怎样的人,怎样的人才会成为优胜者,没有谁明白。选拔很像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即兴游戏。当你说超级女声唱得不好时,组织者会说“这本来就不是歌唱大赛”;当你说超级女声并不漂亮时,组织者会说这并不是选美;当你说超级女声的才艺并不优秀时,组织者会说这也不是才艺大赛,那么超级女声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反正层层选拔已经完成,标准是什么,却没有人说得清。
然而,这也正是媒体造星运动所要达到的效果。坚持任何一种标准,都必然带来门槛的明确化,也会因此而阻断一些人报名与关注的兴趣。这不符合媒体造星运动商业利益最大化的设计思想。它需要让最多的人维持无须一技在身而要一夜成名的梦想,它需要维持最多的人注视一个身无长技者一夜成名的过程。人们对意识形态批判与政治批评已经厌倦,但奇怪的是,在媒体造星运动中,我们很少看到相关的社会分析、文化批判,只看到各种媒体在电视的领导下轰轰烈烈地共襄盛举,好像唯有共同高颂“超级女声好”,才是社会宽容和文化宽容。这种宽容,其实已经等同于一种打着“草根娱乐”旗帜的霸道。(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杂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