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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羊图
阿尔泰山人
千百年来,人们西出阳关,沿丝绸之路逶迤西去直至伊犁河畔,眼前展现的,便是一个无比光茂、荒阒、粗粝而壮丽神奇的世界。这里虽然也有绿洲、河谷之类的生命摇篮,但更多的是大漠古烟、落日长河、古道悲风,一起诉说着大地的幽愤、历史的悠长,诉说着令人们的心灵为之颤栗的天地悲欢……
于是,自古至今,在这片遥远的疆土上,也有了楼兰遗址、高昌故城等等的“神话”,有了王昌龄、王之涣等边塞诗人悽绝的咏叹,乃至现代王洛宾、克里木、康巴尔汗等的歌吟和倩舞,以及赵望云、石鲁、黄胄等笔下的大漠风光、生灵百态。踏着他们的足迹,近三十年来,马泉艺也率领着他那由烈马、驼群、猎鹰、牧犬及彪悍粗狂的马背民族组成的庞大队伍,从遥远的西部地平线喧腾而来,闯入人们的视野和当今画坛,令人耳目一新。浩茫西疆,也因之骤显异彩纷呈,生机盎然。
他很平凡:出身清苦,不修边幅,外表木讷,在布满荆棘砾石的西疆和习艺途上,摸爬滚打数十载,艰辛备尝。所幸他资质聪颖,极具悟性,勤奋自立,而且生性倔强,有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韧劲,为实现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标,不惜呕心沥血,玩命拼搏,在西部荒原上踩出了一串串带血的脚印,义无反顾地追寻着东方艺术的霞光。可以说,他是在丝绸古道上顶着朔风奔突而出的一匹犟马。
细读泉艺画作,显见其视野开阔,题材广泛,大气纵横,笔力雄健,粗豪处恣意酣畅,精细处纤毫生辉。其笔下的骏马明驼、猎鹰牧犬、马背少女、疾风劲草,各具姿采,互相辉映,蔚为大观。如在其《帕米尔神鹰》、《洪荒银雪神驰风》、《叼羊》等佳作中,人与马这一天地万物中的最佳组合,总能以豪迈的气势与炽烈的激情,势不可挡地冲击人们的视觉和心灵,令人心潮澎湃,心高意远。这与那些案头摆设式的作品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缘此,泉艺的画作不仅已进入众多普通家庭,且在早些年就已登上了天安门城楼、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等国家级殿堂,并被作为国宝赠予李光耀、金正日、普京、萨玛兰奇等国外领袖人物。概言泉艺的画作已成“万马奔腾,五洲驰骋”之势,诚非溢美之言。
泉艺的艺术臻此境界,与他自幼潜心师法画坛巨擘,也是分不开的。他从少年时代起,便沉迷于悲鸿大师的画技,虽家境贫寒,但悲鸿的画册,他见到必买,日夕临摹,汲其精要,铭刻于心。由于他自幼与马为伴,摸透马的形态结构,故举笔为马写传,便见神韵毕现。难怪悲鸿夫人廖静文1986年首次见到泉艺的画作时,便情不自禁地赞叹“悲鸿后继有人”,亲笔为他在中国美术馆首次举办的个展题写展名,还携全家子女前往观看。
缘于相似的地域背景和审美情致,泉艺对黄胄等西部画师技艺的研习,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和热忱。他遍搜黄胄画册,潜心研阅临摹,后来又利用一切机会,面求黄胄身教,技艺更趋成熟,另树一帜的个人目标也逐步形成。“天道酬勤”。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泉艺登上了黄胄所在的那个人生平台:1996年,中央电视台拟请黄胄为其主持人培训中心创作一幅气势恢宏的大画。未料黄胄罹病住院。杨伟光台长当机立断,派员星夜入疆,诚邀泉艺代劳。泉艺应命赴京,挥舞如椽之笔,绘出煌煌巨制《伊犁河畔多风采》(366cm×180cm)。画面上人物骏马众多,但谋篇繁而不乱,用笔疏密有度,粗细相宜,设色则鲜而不艳,水墨挥洒自如,通篇气象万千,令人喜出望外。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黄胄将接力棒递给泉艺……
不过,细心比对一下黄、马二位的阅历与艺风,也不难窥见二者间之异同。如:黄、马二人都系1948年首次入疆。但黄系师从赵望云前往写生,时年23岁;马则系随家从酒泉迁居入疆;当时还是个4岁的娃子。
二位都从祖国西部、特别是从新疆地区吸取大量艺术养分。但黄胄根在河北,足迹遍及中华,一生七入新疆写生和体验生活;泉艺则入疆后便扎根于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摸爬滚打数十载,情根深植。
黄胄一生中行踪飘忽,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小至鸡雏大至驼群,皆可入画,作品殊丰;泉艺视野也十分开阔,但常聚焦于他生身的西部边陲和日夕相伴的马背民族,精心创作。其作品数量虽不很多,但气势神韵不凡,节奏感、律动感强,极具艺术张力和冲击力。在用线、用笔、着色、构图诸方面,他总是成竹在胸,注重作品的整体性;其线条简洁,用笔肯定、准确,没有多余的线条,泼墨之处干透后,仍能保持水淋淋的感觉;其构图多变而不累赘壅塞;用色则注重整体效果,鲜活而不花洒。泉艺的画,可谓已臻炉火纯青之境。难怪《解放军报》文艺评论家汪泾洋在其近作《走进泉艺画室》中写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泉艺的绘画艺术发展了徐悲鸿,发展了黄胄。凡是读过泉艺作品的人,无论是画家或是收藏家,都无不为之感慨地说‘令人震撼’。”唐人李贺在其《马诗》中有云:“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注:“房星”为古代一星座名,又系一种良马的名称。)
这不只是赞马,更是对中华民族一种品格的歌吟。泉艺及其笔下之马,虽非瘦骨嶙峋,但都风骨铮铮,可谓西部大漠中脱颖而出的又一对最佳组合。
可贵的是,泉艺虽事业有成,但身心不忘师长,经常叨念他们的拓荒之功,提携之恩。如今大师虽逝,依旧泽被后人,定会为他们的艺术后继有人而含笑于九泉之下,神游于中华艺坛之上……
(注:本文作者陈德璋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有著、译及电视作品多部面世;并以中国文艺使者身份出访五大洲众多国家。他和夫人杨淑心一起,曾为茅盾、冰心、周扬、夏衍、吴作人、叶浅予、周思聪、韩美林、戴爱莲、才旦卓玛、马泉艺等文艺名人撰写了许多人物专访和评介文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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