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需要一种大胆的外交，不仅分析这个世界，而且还力图改变它。大国之间冲突危险变小，最大威胁更多来自国家内部。因此，美国要用外交手段来推动在美国看来不民主的政府和社会的转变──自去年1月18日赖斯在参议院为她举行的国务卿任命听证会上首次提出变革外交（也有人称之为转型外交）的概念以来，变革外交已成为布什第二任期最重要的外交理念。

　　外交力量重新布局

　　在提出变革外交整一年后，今年1月18日，赖斯在乔治敦大学发表演讲，对变革外交的构想进行了系统阐述。赖斯指出，美国目前外交力量的部署仍是冷战时期保留下来的，外交人员大多集中在欧洲地区，派驻到其他地区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的外交力量严重不足。这种状况已不符合当前的客观要求。第三世界既包括中国、印度、巴西等快速崛起国家，也包括诸多衰败国家，其共同特征是都处于国家转型的关键阶段。因此，变革外交的首要重点，就是派驻更多外交人员，影响和管理这些国家的内部转型。

　　目前，美主要驻外力量大多分布在所在国首都和主要大城市，没有延伸到所在国的一般地区；美外交人员的工作仅限于反映所在国的情况，缺少同当地民间组织和民众的正面接触。变革外交要改变这种状况，推动美外交官深入基层、接触群众，将工作做到各国国内改革的第一线。要与喧闹的新兴人口中心的居民建立联系，在这些地区派驻一名最优秀的外交官，代表美国在那里生活和工作。此外，美国务院还将在各地区设立地区公共外交中心，部署机动灵活的小型跨国外交官网络，以应对流行性疾病等多种跨国威胁。

　　为了使美国影响力深入基层，美国务院将对外交人员进行大规模外语培训，使其掌握阿拉伯语、汉语、波斯语、乌尔都语等语言。同时，提高外交工作的科技含量，如在互联网上设立虚拟驻外点，使美外交人员能够通过网络同转型国家的一般民众保持联系和交流，影响别国民众的舆论和行为。

　　赖斯还提出对美国对外援助进行统一管理，增设专门负责外援的官员，统一调配美所有外援款项，更好地服务于变革外交的战略目标。

　　外交理念战略性转变

　　从具体措施看，赖斯所描述的变革外交，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具体工作方法层面的战术调整，但仔细品味变革外交提出的理论前提、工作思路的转变、变革外交的最终目标以及布什政府一连串的改革动作，我们能体会出其浓浓的战略味道。

　　首先，变革外交体现出美外交指导思想的巨大转变。二战以来，应对大国关系一直是美外交工作的主要任务，大国平衡是历届美国政府所遵循的基本外交原则。而变革外交的提出，反映出美外交传统的深刻变化大国合作成为常态后，美外交重点开始向第三世界转移。赖斯称，大国间发生暴力冲突的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小，各国在和平状态中竞争与合作而非备战。因此，多少个世纪来通行的国际惯例将被推翻。赖斯的这番表述，是布什政府对9·11以来的大国合作首次从范式的高度加以明确肯定。赖斯还认为，今后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国家之间，而是来自政权内部。因此，350年来建立在主权概念之上的现代国家制度已经过时，政权的根本性质比国际上权力的分配更重要。

　　其次，变革外交意味着干涉他国内政成为美外交的重要任务。变革外交要求美外交人员同当地民众实时沟通，拥有影响和塑造事态发展的能力，这意味着美将把公共外交提到整体外交工作的中心位置，并吸收非政府组织和中央情报局的部分职能。非政府组织的活动具有非官方性质，中央情报局的工作具有秘密性质，如今变革外交要求外交人员公开代表美国官方对别国的内部事务施加影响，是对传统外交工作的一大突破。

　　再次，变革外交将使美推行民主的战略目标长期化、机制化。赖斯多次强调，变革外交的根本目的，是建立并维护能努力满足本国人民需求、在国际体系中负责任的、治理有方的民主国家。赖斯通过变革外交推动国务院的机构调整和人力资源的重新配备，其目的就是使美国在全球推行民主的工作机制化、长期化。

　　布什政府第一任期开始的美军事力量调整，是美军冷战后进行的最大规模的调整。布什政府第二任期开始的变革外交，也是对美外交系统的一次根本性变革。这两大变革，体现了美国政府对冷战后国际形势的整体把握，将对国际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推行变革外交困难重重

　　变革外交构想甫一出笼，即引起巨大争议。外界认为，变革外交的推理逻辑包含着致命的认识论错误。变革外交将政权性质当成当今国际政治的根本问题，但是，即使一国的内政出现问题，威胁到美国安全，其原因也并不一定是因为政权性质与美国不同，而可能存在各种复杂原因。诸如贫困和经济结构不合理等深层次问题不解决，武断改变政权性质只会使局势更加恶化。只要人类社会还没有到达所有国家边界全部自行消亡的最高社会形态，维护国家主权永远都具有无可争辩的合理性。仅出于维护美本身国家安全的需要，便否定别国维护国家主权的合理性，这是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的霸权逻辑。

　　上世纪90年代，美大力宣扬华盛顿共识，但拉美国家的经验表明，华盛顿共识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真理。同样，独联体国家颜色革命的退潮和伊拉克局势的持续动荡，也表明美式民主并不一定是各国政治改革的优先选择。美国打着推行民主、为民做主的旗号干预别国内部事务，必将遭到别国政府和民众的抵制。美国学者曾警告布什政府，变革外交极有可能使美国成为一个在世界上普遍不受欢迎的好事者，并两头不讨好。

　　美国推行变革外交还存在一个能力问题。布什政府希望将变革外交作为对他国实施国家重建的重要手段，并与马歇尔计划相提并论，将德国和日本作为经典的成功案例。然而，一方面，对德、日的国家重建，有二战结束初期美国经济实力的迅速壮大做保障，而当前美国的财政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另一方面，美当前和今后想要重建的国家远没有德、日两国当初所具有的经济和政治基础。在美国经济状况不甚景气的现阶段，将大量美元用于风险如此之大、效果又难以保证的变革外交，民主和共和两党能达成共识吗？美国民众会同意吗？（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王鸿刚　编辑：赵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