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贼美少女
虽然发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儿,可星期一一早,我还是按照和栾副科长的约定,准时赶到了京兴市机场。
机场的广播已经响了好几次:“飞往东北天海的乘客请注意,飞往天海的1209航班,就要起飞了,没有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请您尽快办理登机手续!”可满世界里,我就是看不见栾副科长的半点人影。
我看遍了所有男人的脸,只要是背景像他,连那些老的、瘦的脸,也没逃过我寻找的视线。但是,没有,真的没有,栾副科长真的没有来。
机场大厅里,那黑色的石英显示屏上,令人惊心地赫然写着:“天海,1209航班,准时起飞。”
我没有栾副科长家里的电话,而且他也没有手机。如果找不到他,我一个人怎么去外地查账?我的心仿佛燃烧了,感到浑身发热,急得满头满脸冒汗。再加上天气闷热,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落了下来,沁进了眼睛,汗水里的盐分,刺得眼睛直淌泪。
“妈妈,妈妈,那个阿姨咋了,是哭了吗?大人敢情也会哭。妈妈,妈妈,她那么大了,还为啥哭?”一个偎依在妈妈身边的八九岁的小女孩,眼光极为敏锐地发现了我脸上流淌的汗水和泪水,好奇地问她的妈妈。她黄头发、白脸蛋,一对大大的杏眼,婀娜的小身段。
“别讨厌,大人也有伤心的事。”妈妈一副友善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我,呵斥好管闲事的女儿,而后急忙转过身,用背对着我,以使女孩看不到我,可人却没离开。
“她哭,为啥不出声呀?妈妈!”“谁哭了?别再瞎说。”
“她是不是找不到她的小孩啦?”那女孩很执拗,又把头转过来,死盯住我看。
有这么一个小孩捣乱,我实在不愿意在大厅等了。我抹掉了脸上的汗水,对小女孩苦笑一下,只得自己领了登机牌。
可我刚拿到登机牌,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栾副科长打过来的电话,仿佛他在哪里盯视着我的行踪一般。我劈头就问:“栾科长,急死我了!你在哪儿呢?”
他的回答让我吃惊:“家蹲着哪?我的脚崴了,哪儿敢到处溜达呀!”
“你不来了?”我诧异而惊愕,简直不相信他的脚就伤得这么寸,伤得这么是时候,“那我自己怎么去呀!”
“我刚和天海公司通了气儿,他们在飞机场候着你。”他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一般地说。
“我自己怎么查呢?”我焦急,进而气愤。
栾副科长慢条斯理地敷衍我,舌头也依然在嘴里拌蒜:“没问题,你是研究生,查个账还有问题吗!”
我没好气地问:“章行长晓得吗?”
对面却传来了栾副科长莫名其妙的笑声。我急了:“你笑啥子?我问你章行长晓得不晓得你不来?”
听我说话很冲,栾副科长越发柔声细语地应付我:“我先把你安排了,待会儿就和他汇报。”
我感觉栾副科长一定在玩什么猫儿腻,他敷衍我时的虚伪,从他结结巴巴的话语里,我都能咂摸出味道来。难道这里有阴谋?也许在飞机上,也许在东北,也许在华南,有什么在等着我?我想到了泰国的遭遇,仿佛有一根冰柱从头贯穿到脚,蓦地感到全身透心凉。但是,此时的我已经领了登机牌,有如上了贼船,不好再退票了。回头望一眼机场大厅,那个闹腾我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还站在原处匪夷所思地望着我。难道这里也有什么问题?她们是某人或某组织的耳目吗?
终于,被诱上飞机的我,没退票。我横下一颗心,就是此行真是上了贼船,到底也要看看,栾副科长怕什么?躲什么?到底还要看看,远飞集团公司能把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怎么样!
让我想不到的是,进行安检的时候,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却像影子一样又出现了,而且偏偏挤到了我的前面。我只得权当是秀才遇上兵,让小女孩先于自己进行了安检。可小女孩的妈妈也挤了上来,一边嘴上说着女儿:“别挤,来得及的。”一边对我歉意地点头,人却实实在在地加塞儿通过了。
过了安检,没走几步,我的手机又响了。对面果然传来栾副科长的声音:“小柳吗?我是栾国庆。”
我没好气地劈头就说:“有变化吗?”
栾副科长支吾着:“章行长同意了,只好你自个儿辛苦一下了。”
我现在倒平静了:“没啥子,你联系好让公司接我就行了。”说罢,我索性关掉了手机。
在飞机上,找好座位坐下来,刚刚舒一口气,我却惊奇地发现那个引起我疑心并加塞儿的小女孩原来就坐在我的身后。
飞机由爬升变为平飞。空姐给大家送完了饮食,我也水足饭饱了。感觉飞行平稳得好像巨轮在大海里航行一样,精神稍一放松,瞌睡就来了,我竟迷糊糊地进入了孤寂的梦乡。
我仿佛来到了一片旷野之上。看这草,看这树,看这水,分明是我宿舍外的清水洼。昨天的绿叶已经落尽了,只有突兀的树枝在冷空中孤独地伫立着。我漫无目的地徘徊。正在我感到孤独落寞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蹿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高高的个子,络腮胡子,上唇还留有两撇八字胡。他正端着那台笨重的照相机向我这边全神贯注地拍照。他的模样很英俊,拍照的姿势也很潇洒。
我一惊,忍不住大叫:“怎么又是你!”
我这一惊,梦就醒了。赶紧睁开眼睛,我的眼前的确有一个个子高高的长着络腮胡子、上唇还有两撇黑黑的八字胡的男子。
我疑惑了:“方子洲!你怎么在这儿?”我简直搞不清楚现在是梦是醒了。
方子洲依然笑着,这笑容我已经分辨不出是伪善还是真情了,仿佛在我和他之间就没发生过两天前我在游乐城藏匿他录像带的事儿。他依然热情地对我说:“柳小姐,你还睡哪!你的包都让人家偷走啦!”
“有人偷我包?在飞机上?”我赶紧摸怀里的挎包,包真的没了。
“你怎么晓得的?”我焦急万分,以为是方子洲对我的蓄意报复。
空姐走过来,用她那职业的微笑望着我,说:“小姐,您别着急。您的包和偷您包的人都在机尾部。您跟我来,确认一下。”
我只得懵懵懂懂跟着空姐走。空姐对我说:“多亏了刚才那位先生。他不但抓住了小偷,而且,还给小偷的作案过程拍了照。”
听空姐这么说,我不但没为方子洲的所谓义举而感动,反而却在内心深处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方子洲怎么这样关注我?他怎么这么快就被从派出所里放出来了?他怎么会也坐这架飞机呢?难道只是巧合?”
空姐见我低头沉思,以为我担心自己的包,便又解释道:“小偷用刀片割断您的挎包带,刚拿走包,就被刚才那位先生抓获了。您来查看一下,我想,不会丢失任何物品的。”
空姐一撩开飞机尾部乘务员办公间的帘子,我竟又惊呆了:原来,现在被飞机上的工作人员看管着的偷我挎包的小偷,竟是在机场大厅偎依在妈妈身边的那个有着黄头发、白脸蛋,一对大大的杏眼、婀娜小身段的小女孩。旁边还有她那曾经是一脸慈祥现在却是一脸沮丧的妈妈。联想到我和她们在机场大厅的遭遇,我想,她们为了钱,也一定像方子洲一样,早就盯上我,并随时准备下手了。
下了飞机,小偷母女被警察带走了,我和方子洲也被要求一同去取证。我虽然没丢失任何物品,也自知自己应该去协助公安机关取证,但是,我非常为难:如果错过了在机场外接我的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的人和车,我怎么办?虽然我在东北天海读了四年的大学,但是,对东北天海的交通路段并不熟悉。
于是,我跟警察说:“我等着人接,能不能不去?”警察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可从你们那儿回来,我不认识去公司的路。”
警察好意地说:“你不认识,你先生也不认识?”警察居然把我和方子洲看成一对了。
方子洲听了,长着络腮胡的脸上立刻爬满了喜悦,他乐呵呵地赶紧搭腔:“就是。我认识,天海这地方我熟悉。”
警察眼皮都没眨:“那不结啦。”
在取证的记录表上,我还惊异地发现原来方子洲竟是天海工学院八一级的大学毕业生。天海工学院和财经大学都位于东北天海市的黑石礁海滩,之间的距离只有公共汽车的一站路。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致爱丽丝》的音乐,是章副行长打来的电话。他很急切地劈头就问:“小柳,听说你还没到企业?你在哪儿?”
我把在飞机上遇窃的事儿给他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章副行长叮嘱我:“社会比你我想象的都复杂,千万要注意安全。你这次调查,也先量力而行,一次不清楚,宁可再来二趟,也千万别莽撞。你从天海回来,就先回行里来,这次别单独去薇洲了。”
我挂上电话,方子洲却站在我的身边,那神态宛如一个圣诞老人。八字胡翘得高高的,一对不大的圆眼睛笑眯着,炯炯有神地望着我。由于心里依然有着对他的戒备,我也就依然不想搭理他,准备独自走开。他急忙追两步,说:“柳小姐,我看你对我有一点误会。咱俩能不能沟通沟通!”
我毕竟不知道方子洲的深浅,索性在派出所门前站住了。(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