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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天心阁一角。
1938年前的天心阁。此图印在当时日本出版的一套明信片上。冯建平 供图左文襄祠巷口的门楼,看不出它与“左文襄祠”有何种联系。
巷内的门牌。
“群力里6号”门牌与“左文襄祠5号”门牌仅一墙之隔——旧的还没去,新的已经来了。市第二工人文化宫原来的电影院已被改作了舞厅。
天心阁老城墙上的青砖。其上刻的字是“咸丰九年”。
本版文/图刘吉芳(署名除外)
太平军猛烈攻城,天心阁段城墙千疮百孔,长沙城岌岌可危。危急之中,左宗棠悬赏令百姓抛石填城墙缺口,收到奇效,长沙遂成为太平军进入湖南之后,惟一没有攻破的城池。左宗棠一生的功名于是从天心阁开始。
天心阁 刻下历史记号
(一)
天心阁里,也有冷热两重天。
比如说,它的东门一带,老头老太及其他有闲市民齐齐扎堆,打牌下棋,热火喧天。而北侧的老城墙边上,则人迹罕至,清冷得很。正因为非常清冷,才有可能一个人在此缓缓独行,与古老城墙轻声对话,并在不经意间,与沧桑岁月在城墙上留下的暗记相遇。我相信,在人声鼎沸之中,你是很难看到这些暗藏的记号的,因为在那样的环境里,你无心发现,无心找寻。(所以,有时候,有“发现”才有“存在”。呵呵,太唯心了。)
“咸丰三年重修”、“窑户杨聚成”……这便是历史在城墙青砖上刻下的记号。
这些藏身于青苔之下的斑驳文字,向我们透露了怎样的讯息?
清代,天心阁为湖南省会的防守要区和军事禁地,有兵勇把守,百姓不能入内。1852年后,湖南官方对天心阁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维修,着力加固了天心阁段古城墙,设炮台九座,并增建月城,使古城墙成半环拱式内双城格局。而城墙青砖上的那些字——“咸丰三年重修”、“窑户杨聚成”等,就是窑户(即烧窑业主)在烧制维修天心阁所用的青砖时留下的。在自己烧制的青砖上留下姓名,是为方便“有关方面”检查青砖之数量、质量。“杨聚成”们烧的青砖,质量还真是不错,而在现代,为修复天心阁,相关管理部门也曾到外地购买过青砖,没想到,买来的青砖中,有的质量反而不如100多年前的了,“从颜色上看就不对,青砖竟然泛着黄泥巴的颜色。”
1852年后进行的大规模维修,是从战事防御的角度,对天心阁进行的最后一次维修。
1852年正是清咸丰二年。中国近代历史风云给予湖南最直接最深远影响的第一起事件,即爆发在这一年:1852年6月(清咸丰二年四月),洪秀全率数千太平军,从广西全州突围北上,一路惊天动地地杀进了湖南。
从太平军打长沙到维修天心阁,二者构成的,是因果关系吗?而左宗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二)
1852年,左宗棠刚好40岁。40岁,比“而立之年”足足多出了10岁,但此时的左宗棠,从事业方面来看似乎并没有“立”起来。他当时仅是巡抚张亮基的一个幕僚,通俗一点讲,就是师爷。自恃才华横溢的左师爷,对于自己的前途,在内心深处也许生出过迷茫。
太平军的到来,使左宗棠终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一生的功名从此开始。
1852年8月28日,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奉洪秀全之命,率林凤祥、李开芳等1000余名太平军将士,间道奔袭长沙。9月11日,进抵长沙城南的石马铺,开始了为期近3个月的长沙之战。
战事一直在长沙城外进行,太平军想攻入城内,只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仍未能如愿。清军一方虽始终阻太平军于城外,但同样伤亡惨重。
从10月下旬到11月底,太平军在城南魁星楼和金鸡桥一带挖掘地道10多处,曾三次爆破轰塌城墙四五丈、七八丈不等,并从缺口处一次次扑城。
危急关头,左宗棠展示出非凡的才华。他出谋划策,从长沙富商黄冕、贺瑗、孙鼎臣、欧阳兆熊手中筹措饷银12万两,安定了城内军心。城墙缺口时,他急中生智,令用石块填缺口,并规定凡向缺口抛石一块赏钱一千文。顿时石块从各处飞来,砸死砸伤太平军无数。
这时,太平军在长沙已经打了81天,损兵折将,西王萧朝贵也中炮身亡。见久久攻城不下,太平军只得撤围北去,而长沙最终成了太平军进入湖南以来,惟一一座没有攻破的城池。于是,天心阁在左宗棠的辉煌一生中,留下了有着特别意义的一笔。
左太傅祠只余记忆碎片
(一)
清光绪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公元1885年9月5日)清晨,74岁的湘人左宗棠停止了最后的呼吸。他是在福州北门黄华馆钦差行辕任上去世的。他一死,意味着大清王朝最后的顶梁柱倒下了。而拥有“二等恪靖侯、东阁大学士、太子太保、一等轻骑都尉、赏穿黄马褂、两江总督、南洋通商事务大臣”等七个头衔的左宗棠,这个风光了半生的男人,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清光绪十一年八月十九日(公元1885年9月27日),清廷诏谕:追赠左宗棠为太傅,照大学士例赐恤,谥文襄,建立专祠。湖南当局择定在北正街西侧西园一带建祠。光绪十八年(1892年)左公祠竣工,清廷礼部将之列入每年春秋两季祀典。
据陈先枢、金豫北编著的《长沙地名古迹揽胜》记载,当时的左祠占地约60亩,正门坐西朝东,上书“左太傅祠”。正殿坐北朝南,背靠城墙,殿内有用檀木雕成的左宗棠塑像,外穿礼服,礼服一年四季都要更换。塑像形象威严,双目炯炯有神,手脚甚至可以活动。祠内有池塘、假石山、石舫。
1938年,祠堂建筑被毁。20世纪50年代,左祠旧址被改建为工人文化宫,即今天的长沙市第二工人文化宫。
(二)
工人文化宫当然不会是原来左祠的模样。只是,当记者找到第二工人文化宫时,却发现今天的文化宫,也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文化宫了。
5月31日是端午节。83岁的谢老先生像往常一样,来到位于自己家附近的第二工人文化宫,走一走,和一些退休的老人下下棋。对于第二工人文化宫,老人非常熟悉:“这里以前是左宗棠祠,后来改成了文化宫。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我经常到这里来开会,工会也经常到这里组织活动,那时这里还是蛮宽敞的。”
上世纪50年代,谢老先生当是个精力充沛的后生。一晃50年过去,年轻后生变成了垂垂老者,而年轻后生当年经常造访的工人文化宫,竟然也变得让今日的他难以相认了——游泳池,拆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住宅楼;电影院早就不放电影了,改成了舞厅;活动楼则变成了某医药公司办公楼兼仓库……只有那一堆假石山还保持着原样,难得的是,它竟然还是原左宗棠祠内的旧物。只是,假石山上的“假山危险,严禁攀爬”以及附近的“危险!小心玻璃掉下来”的严厉警告,让人不由头皮一紧,对这百年古物望而却步。
左太傅祠的曾经存在,还对其附近街巷的取名产生过影响。比如文化宫南侧的街巷,先是被改称“左文襄祠巷”,“文革”后改名“群力里”巷,如今群力里巷口还有一个门楼,其上的对联“群策群力维护社会稳定,敢抓敢管确保一方平安”看上去正与“群力里”这个名称相唱和。而现在,“群力里”巷又改回了“左文襄祠”巷的旧名。
这实际上是一条死胡同的小巷,也紧跟时代的步伐,在取名上很是与时俱进了一把。
人物·传奇
王八蛋,滚出去!
清咸丰年间,湖南有个总兵叫樊燮。在湖南,这个樊燮的眼睛大部分时间是往天上翻的。为什么?因为他家里有个姐姐还是妹妹,是当时湖南湖北的党政军一把手、湖广总督官文的小老婆。
不就是一个小老婆的娘家亲戚吗,至于这样不得了么?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湖广总督官文,是个有名的“面瓜”,说起来恐怕你都不会信,他官文的总督府,实际上竟被厨子、看门人以及自己的小老婆所把持,时人称湖广总督府有“三大”,即妾大、门丁大、庖人(厨子)大——
所谓“庖人大”,官文的厨子是肃顺引荐的,而肃顺是官文的老师,又是当权的御前大臣,于是这个大师傅在总督府里气焰嚣张,连官文也奈何不得;所谓“门丁大”,大小官员有事禀报官文,非得那个看门的人同意通报,才能进见,遇到他心情不好故意刁难,便纵有再紧急的事也办不成;所谓“妾大”,官文的小老婆原为其宠婢,被纳为妾后,狐假虎威,竟干预政事,弄得大名鼎鼎的湖北巡抚胡林翼为了笼络官文,也得把脸丢在一边,先和这个女人搞好关系——让母亲收她为义女。
而“妾大”又是总督府的“三大”之首,你说那个樊燮的眼睛怎么不往天上翻?但樊燮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正二品的总兵(相当于现在的军分区司令员或军长),会栽在一个小小的师爷手上。
话说有一天,樊燮路过长沙,顺道去拜访湖南巡抚骆秉章。骆秉章一听说是樊燮来访,立马想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小老婆,不敢怠慢,赶快有请。樊燮进来,向骆秉章请安之后,就准备落座,又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看才发现是骆巡抚的师爷板着脸坐在一边,于是向他打个招呼:“师爷一向好?”谁知道这个师爷只是冷冷地回了声“樊将军客气了”,并不买账,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气氛不对,骆巡抚赶紧陪笑脸打哈哈:“官中堂亲自向朝廷保举你去四川剿贼,想必镇台一定会以频频捷报答谢皇上圣恩和官中堂的器重。”这本是客套话,樊燮竟然接过话头就来了一番自吹自擂,大意是太平军算什么东西,只要他樊将军一出马,石达开等长毛贼立刻会死得很快很难看。
这话在骆巡抚和他的师爷听来,是典型的无知者无畏:太平军在湖南一带很是闹腾了一阵子,清军出动了数万人马、师爷绞尽脑汁出谋划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对付过去,而姓樊的连太平军的毫毛都还没见着一根,就敢说如此不要脸的大话!
当然,骆秉章是不会让这个牛皮烘烘的总兵下不了台的,因为得提防有人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吹难听的枕头风。师爷却管不了这一套了:“你说这话,晓不晓得脸红?”
樊燮吹牛时不脸红,听了这话倒把脸给气红了,朝骆秉章拱拱手便要告辞,根本不理睬那位不给自己面子的师爷。结果,只听得一句暴喝“回来”,回头一看,师爷已经勃然大怒:“樊燮!你进门不向我请安,出门不向我告辞,太猖狂了!湖南武官,无论大小,见我都要请安!”樊燮当然不吃这一套:“樊某乃朝廷任命的正二品总兵,岂有向你一个师爷请安的道理!”师爷一时语塞,气得环眼暴凸,燕颔僵硬,呼地站起来,冲过去,抬起脚就要踢樊燮,可惜被骆秉章一把拉住,他飞起的那一脚非常遗憾地没有命中目标。师爷气得呼呼大喘气,好半天,才冒出一声雷鸣:“王八蛋,滚出去!”
樊燮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到了武昌,他便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受辱的情况向官文好一番哭诉。官文当然心中老大不快——不给樊燮面子,便是不给我小老婆面子;不给我小老婆面子,便是不给我这个总督面子!当晚便向皇帝上了折子,在折子中给那位师爷安了一顶“劣幕”的帽子,说他把持湖南,为非作歹。咸丰帝接到这样的折子,大为吃惊,随即在奏章上批道:“湖南为劣幕把持,可恼可恨,着细加查明,若果有不法情事,就地正法!”
事态非常严重,师爷有可能人头不保!幸亏湖南名流胡林翼、郭嵩焘、王闿运、曾国藩等人多方疏通打点说好话,事情才有了转机。最后的结果是,樊燮以贪劣无能的罪名被反参一本,卷起铺盖回了老家。
含恨回乡的樊燮,一想起“王八蛋,滚出去”,就气得心痛。遂建起一栋楼房,把两个儿子关在楼上,又重金聘请名师,以楼房为书房,除先生与二子外,别人一律不准上楼,发誓要两个儿子考取功名,超过那位师爷,以雪自己的奇耻大辱。他还不准儿子着男装,都穿女子衣裤;又将那位师爷骂他的“王八蛋,滚出去”六字写在木牌上,置于祖宗神龛下侧,告诫二子说:“考上秀才,脱女外服;中举,脱女内服;中进士、点翰林,才可焚木牌,并告诉先人,已胜过那个可恶的师爷了。”
樊燮的激励法非常奏效,后来,他的二儿子果然高中进士。报捷那天,二儿子恭恭敬敬地在父亲坟头报喜,当场焚烧了“王八蛋,滚出去”木牌。
只是,已含恨入土的樊燮仍然不能瞑目:当初侮辱他的那位师爷,后来竟拥有二等恪靖侯、东阁大学士、太子太保、一等轻骑都尉、赏穿黄马褂、两江总督、南洋通商事务大臣等七个头衔,自己的儿子就是再中十个进士,也难了自己“胜过他”的心愿。
哎,只怪他运气不好,选择与那样的一位师爷来较劲。
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樊燮与之较劲的那位师爷,偏偏便是左宗棠。
《湖南第一师范之前世今生》后续
天心阁曾为城南书院之一部分
针对本版上期报道的有关城南书院与湖南第一师范之历史渊源的情况,有热心读者特来电提供珍贵资料,由此掀开了天心阁与城南书院之间鲜有人知的另一段历史:城南书院不仅在天心阁下存在过,而且在当时,天心阁是书院建筑群体的一部分。
文庙(即孔庙)、文昌阁、魁星楼等,是旧时社会高等学府所必须具备的祭祀类建筑。据1989年编写的《长沙市天心公园志》介绍,当时的城南书院每年都要在天心阁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平时亦是香火不断,这看得出来,书院是利用古阁供奉了文昌帝君和魁星之神像,把古阁作为了书院的祭祀类建筑。据介绍,当时书院后修有石梯百余级直达阁楼,以利书院诸生祭祀、游眺往来之便。公元1813年,阁楼由于年久失修,城南书院院长罗畸即捐款进行了重修。1957年以前,石梯仍保存有70余级。
又据《善化县志》载:清嘉庆十二年、十八年,书院院长捐银两发典商生息,以作“书院门堂夫按月领银七钱,天心阁看夫,按月领银三钱,每月分奉大成殿(孔庙)及魁星像(天心阁)前香火,打扫院宇”之开支。由此可见,天心阁在当时已成为书院建筑群体一个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还有读者表示,城南书院是我市一个重要的历史文化古迹,值得世人永志不忘。若利用旧城改造之机会,在天心阁附近恢复城南书院,让这段历史留下一点可供人们凭吊的印记,让后人对这段历史多点了解,也许不无裨益。
链接
左宗棠(1812年~1885年),晚清军政重臣,湘军统帅之一,洋务派重要代表人物。字季高,一字朴存,号上农人。湖南湘阴人。
1851年(咸丰元年)太平天国起义后,先后入湖南巡抚张亮基、骆秉章幕,为抗拒太平军多所筹划,初露峥嵘,引起朝野关注,时人有“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之语。1866年初,击败太平军余部汪海洋,结束湘军与太平军长达14年的战争。
在福州创办船政局,在陕西创办机器制造局,在兰州创办机器织呢局,成为晚清洋务派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
19世纪70年代,中国边疆地区出现了严重危机。左宗棠临危受命,收复新疆。中法战争爆发后,积极支持抗法斗争,并选募恪靖军赴两广前线参加抗法战争。
1885年9月5日在福州逝世。1886年12月10日归葬于长沙八都杨梅河相竹塘(今长沙县跳马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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