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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贫穷、污染、村官滥权……
2006年2月,黔西县龙场村360多户村民联名要求罢免现任村委会领导班子。
3月16日,黔西县雨朵镇党委经开会研究决定,免去龙场村村支书孙成贵的职务。尽管如此,但围绕着这场罢免事件背后的太多因素仍值得探寻和反思。 贫穷至今困扰着龙场村
51岁村民跪在村公所
2006年2月22日上午11时左右,天空仍旧下着连绵的细雨。51岁的曾居贤从自家那不足100平米的泥屋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斜对面的村公所走去。
此前的2月5日,曾居贤的妻子在生了20多年的大脖子病后,因无钱医治,最终因病情恶化而死亡。家里也因此负上了近2000元的债务。
早在龙场村并村之前(2002年龙场村由3个小村合并成一个大村。———记者注),只要村民家里有人死亡,村委会就会补助这个家庭200斤玉米,但并村后却少有村民再能享受到这一待遇。曾居贤希望村委会能够给予他一定的资助。
当他来到村委会,向村委会说明情况后,村委会并未理会他的请求。随后,曾居贤走到村公所门外,面向村委会,扑通一声跪倒在雨地里,痛哭失声地请求村委会帮他解决家里的一些困难。
很快,四周就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曾居贤说,他一出生就是孤儿,这是他51年来第一次向别人下跪。但他的下跪举动并没有让他的愿望得到实现,一位村干部只说了声“受不起”后就转身离去。
5分钟后,伤心、失望至极的曾居贤只得起身回家。
曾家生有3个孩子,最大的有21岁,最小的16岁,一家5口只有半亩地的粮食供应,这显然无法解决家里一年的口粮。生活所迫,曾居贤只得向村里人借钱和在周边打零工挣钱养活全家人。
有一次,为了向政府部门申请贫困补助来解决孩子们的学费问题,他到村委会请求为其出具一份贫困证明,但同样遭到了拒绝。
尽管他已四处奔波尽力挣钱,但这最终未能改变妻子和孩子们的命运,3个孩子都只读到小学六年级就含泪辍学,而妻子的病也越来越严重。越往后,越来越高的物价和越来越弱的挣钱能力,让妻子的病离治愈的差距越来越远。
开“贫困证明”要交钱
41岁的村民付道芬,在村委会也遭受过同样的冷遇。
大女儿读小学五年级时,付道芬的丈夫张德学就去世了。一个女人拉扯着3个孩子,日子越来越窘困。
到了大女儿去黔西二中读高中时,家庭已经非常困难。老师在了解她家情况后,叫她回村里开一份贫困证明,学校就可以因此给她减免部分学费。
当付道芬来到村委会后,村委会称要交500元钱后才给她开具证明,否则就不给开。付一听就火了,“有500元钱交给他们,我还需要开什么贫困证明?”
次年,老师再度要求付的大女儿回村开具贫困证明。然而,村委会却依旧要她交300元。双方再次发生争执。
当时在场的一位镇干部在了解情况后,认为村委会有义务无条件地给付道芬开具证明。而此时村委会又称,如果暂时无法交纳300元钱,就让付道芬去请一个人来做她的担保人。
最终,证明一事再度落空。
多位村民向记者反映,龙场村村委会确实存在乱收费的行为。但这些说法在记者向前村支书孙成贵和现任副村支书谢晓娟等人核实时,均被否认。
贫穷和污染下的龙场村
在龙场村前村委会副村长兼办公室主任王克华家对面,一个高高的钻探架正在隆隆地工作着。据说钻头已经钻到了地面的200米以下。“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黑色的液体被抽出来,有人说那下面极有可能有着相当数量的石油。”
除了新近正在勘察的石油资源和曾分布在红岩脚附近极为丰富的煤矿资源外,龙场村曾在上世纪50年代左右挖出一定数量的铁矿,而且在山背后还曾被勘察出有汞矿资源。
如此丰富的矿产资源并未给龙场村带来相应的财富。相反,尴尬的现实则是村里600多户2543个村民中,大约有近85%左右的村民至今仍住着茅草泥坯房子。
龙场村贫穷现实背后还有一个原因:1979年按照人口数量分土地时,每个人都只分到了一亩,而1979年后出生的人就再没分到过土地。
紧张的土地资源在人口逐渐增多后,让村民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窘迫。
当地村民说,每年2-4月有一半的村民会出现断粮的情况,而时常断盐的也有近1/3左右的家庭。
2001年以前,龙场村现在的荣辉煤矿附近有两眼大的清泉。周围的水田里布满着水草。
但这样的环境却因一次外商的投资而发生了改变。
同年11月6日,两个江西商人携资金来到龙场村开采煤矿,并很快扩大开采范围,增加开采力度。一段时间之后,两眼清泉开始逐渐萎缩,最终慢慢枯竭。随着煤矿开采越来越深入,龙场村灌灌寨的7-8眼井水也随之相继枯竭。去年,一些水田里还种植着水稻,而今年却因水田的底层严重漏水,再也无法种植水稻了。
除此之外,有几户村民的房子开始出现地面开裂,有的村民因担心房子坍塌,甚至搬离了灌灌寨。
紧接着,由于缺水,洗煤的水里的含硫量越来越高。截至今年,不断渗透的高浓度含硫污水,让全村80多户村民的200多亩田地开始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还有近100亩左右水田渐渐出现了漏水的状况。
在经黔西县环保等部门组成的工作组来村里检测确认后,政府相继以每平方米2-5元的价格一次性的补偿了田地受污染的村民。但这笔仅仅几千元的补偿费一旦花光后,龙场村村民的生存依然受到了更严峻的挑战。
村民说,2001年前龙场村村民的生活即使贫穷,也还不至于落魄到现在人年均收入600元左右。2001年前,每个月村里去红岩脚那片小煤窑挖煤的村民占全村人口的50%-60%,月收入最高能达到1000元左右。可自村里的煤窑被外地人承包后,村民却渐渐烧不起煤了。而且由于农田渐渐被含硫量较高的煤锈水污染,加之人多地少,龙场村变得越来越贫穷。
代理支书的尴尬
2006年2月20日,天空飘着细雨。上午10时左右,龙场村的党员正在村委会开展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这时,村里的360户村民开始慢慢地聚拢在村委会门口,要求村委会向群众出示全村的困难补助名单和五保户等名单。
村民的要求未能如愿以偿。
两天后,在村民一再强硬要求下,龙场村村委会才勉强出示了部分名单。在这样的情况下,村民毅然决定依法联名罢免以村支书孙成贵为首的村委会。
3月16日,雨朵镇党委在召开党委会后做出决定,免去孙成贵龙场村党支部委员、书记职务,并任命张继学为龙场村代支书。王克华曾是龙场村村委会副村长、办公室主任,负责出纳等事务。去年,他自己从岗位上申请辞职。原因在于,他在任职期间的处境非常尴尬,很少有经费的出纳是经过他的手里。
此外,周青柏等村民称,自并村以来,龙场村村委会就很少搞过村务公开。对此,龙场村副支书谢晓娟等人的解释是,村里目前并没有一个张贴村务的空间,如果张贴在村委会外面,又有人撕去。但他们会每个季度向雨朵镇政府公开一次村务,并向记者出示了他们的村务公开资料。
在孙成贵看来,这次村委会罢免事件纯粹是周青柏、刘贵琳和王克华等人因选举村干部期间落选后,心里不服煽动群众发起的“捣乱事件”。并认为他们的落选是因为“他们群众基础不好”所导致的,而自己当了30多年的村干部,群众基础一向比他们3人好,自己也是被群众选举出来的。对于自己被免职,他认为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想暂时休息3个月,并且尽管被免职了,但自己的职位“其实还在的”。
在张继学任职代理支书的2个多月里,他的施政方针常常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上任后,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将村里的泥泞道路好好修一下,但村委会其他成员却以“不成熟、不好办”为由推诿。张继学认为,那是村委会班子的其他成员想排挤他,而自己又没有实权。除非等到下一轮选举时间到了,自己被正式选举上任,并拥有实权后才能有效实现他的施政理想。
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1998年)
第十六条本村五分之一以上有选举权的村民联名,可以要求罢免村民委员会成员。罢免要求应当提出罢免理由。被提出罢免的村民委员会成员有权提出申辩意见。村民委员会应当及时召开村民会议,投票表决罢免要求。罢免村民委员会成员须经有选举权的村民过半数通过。
第二十二条村民委员会实行村务公开制度。
村民委员会应当及时公布下列事项,其中涉及财务的事项至少每6个月公布一次,接受村民的监督:
(一)本法第十九条规定的由村民会议讨论决定的事项及其实施情况;
(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落实方案;
(三)救灾救济款物的发放情况;
(四)水电费的收缴以及涉及本村村民利益、村民普遍关心的其他事项。
村民委员会应当保证公布内容的真实性,并接受村民的查询。
村民委员会不及时公布应当公布的事项或者公布的事项不真实的,村民有权向乡、民族乡、镇人民政府或者县级人民政府及其有关主管部门反映,有关政府机关应当负责调查核实,责令公布;经查证确有违法行为的,有关人员应当依法承担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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