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网6月7日讯(记者 李俊玲)
42年间,他足迹踏遍革命老区,倾尽了毕生的积蓄,收藏的“红色文物”多达上万件。
要开果蔬会了,烟台国际会展中心提供给“革命之路红色文物”的免费展厅将用作招商招展,邓云宝的“红色文物”又将面临“无家可归”的困境。
57岁的邓云宝出生在革命家庭,父亲邓庆禄是中国共产党地下工作者,也是胶东马石山惨案的幸存者之一。临终前,父亲留下一面早期地下党发展党员时用的党旗、一本小册子、一本立功证,再三嘱咐他收藏好,从此,他开始了革命文物的收藏。
昨天,记者来到烟台国际会展中心邓云宝的“革命之路红色文物”时,他正在埋头整理资料。与一般“收藏馆”不同的是,“革命之路红色文物”布置在空荡荡的会展馆四楼,没有专业展示架,没有现代的展示设施,但1000多平方米的展厅,架子上、地上摆放的上万件褪了色的“藏品”却向我们展示着一段硝烟弥漫的历史。
邓云宝介绍,他的“红色文物”多达1万多件,42年间,他的足迹踏遍革命老区,倾尽了毕生的积蓄。过去,这些“藏品”都堆在他家不足30平方米的平房里,由于家中漏雨,有的被压坏,有的受潮发霉,去年,烟台国际会展中心的于中杰经理得知他的情况后,免费让他使用展厅,摆放、整理文物。
展现在记者面前的是一排排发黄的藏品,有革命前辈用过的水壶、军帽、挎包、各种徽章、作战地图;有日军侵华期间的大量军用物资,有朝日新闻社出版的《支那事变报告》和罕见的《救亡情报》全版等。这些珍贵的藏品就像是一个“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在无声地向人们诉说那段难忘的历史。
老邓把他的“革命文物”分成了八个系列,一是各革命时期的领袖人像、革命先驱人像;二是各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入党誓词、党员标准;三是各革命时期人民武装的旗帜、军服、军衔、军徽、军帽及装备;四是各革命时期我党我军的文件、资料、票证和3000多枚纪念章;五是中国人民浴血抗战史实及从《朝日画报》看日本侵华史;六是建国初期我党我军的宣传图片;七是各时期不同版画的毛泽东著作和纪念章;八是各革命战争时期人民军队、支前民工用过的钢炮、担架等。
在沂蒙老区,为收藏多日奔波,老邓旧伤复发,迷路后,又饥又渴晕倒在山路上……
说到收藏,老邓百感交集:“这些藏品凝聚着无数首长、战友的心血。”
老邓告诉记者,许多老首长珍藏着战争年代的书信、军用品、奖状和奖章,过去我家穷,没钱买藏品,他产生收藏革命文物的想法后,得到了许多支持。“首长和战友把很多有收藏价值的军史文物赠送给我,坚定了我的收藏信心。不仅如此,我一有机会,就四处‘寻宝’,老乡家和旧货市场是我经常去的地方,每收集到一件革命文物,我都兴奋得一宿睡不着觉。”
有一次,无意中老邓得知一个卖菜大姐的父亲是“老八路”,家里有抗战时期八路军用的喊话筒和军用腰带,就多次央求那位大姐带几件给他,并多次上门表明收藏的心愿。“老八路”被他的执着所感动,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六件八路军用品和一份“国共合作奖状”送给了他。
1981年8月,老邓从部队转业到黑龙江省佳木斯林业地区公安局任刑警队长。一次去牡丹江出差,在古董市场意外收获了东北抗日联军赵尚志部队戴的棉帽、用过的子弹袋和绑腿,他兴奋了好几天。
听说有人收藏日军侵略中国时办的画报,他喜出望外。为打听收藏画报人的具体住址,他三下海林县城,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画报持有者老刘。“找不到画报,我不死心啊”,老邓吸着烟,自言自语地说:“那个画报是1937年日本朝日新闻出版的《支那事变报告》,刊发的都是日本随军战地记者文字报道及拍摄的战地照片,共4本,真实地记录了日军侵华的暴行。”为了得到这些珍贵的画报,老邓倾其所有,直到把手表都押上去,才满心欢喜地买回了画报。
1985年的一天,老邓听说吉林省浑江市一位老大娘手里有刻有“天皇”字样的日本军刀,就先后四次跑到浑江寻找这位老人。
老邓调回烟台任烟台石油集团公司保卫处处长后,工作更忙了,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他收藏的脚步。到2001年年底,老邓已经收藏了8000多件革命“藏品”。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搞收藏,老邓向单位申请内退,带着买断工龄的钱踏上了专业收藏之路。
50多岁的老邓背着干粮,先后到临沂、枣庄、莱芜等13个革命老区寻访老党员、老八路,路上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喝几口凉水,住最便宜的旅店,许多当年的老兵都被邓云宝的精神所感动,主动向他提供线索,无偿地把自己珍藏的革命文物赠送给他。
一次,在沂蒙老区,由于多日的奔波,老邓旧伤复发,加上山路崎岖难行,老邓迷了路,又饥又渴晕倒在山路上……
醒来时,老邓发现自己躺在老乡的炕上。原来,守护山林的史老汉在巡山时发现了他,把他背下山来。当史老汉一家得知老邓是为了收集革命文物而晕倒时,便像当年照顾八路军伤员一样,端出鸡汤面,悉心照顾老邓,临别时,还将家里珍藏的一套军装和臂章送给他。
“国际会展中心”免费让老邓将文物摆放一年多,解决了文物的霉变问题,但随着果蔬会的临近,这些文物将再次面临“无家可归”的尴尬。
收藏得越多,老邓越贫困。看着眼前林林总总的文物,老邓的眼睛湿了:“我心里常感到不安,觉得这辈子亏欠老伴儿和儿子的太多了:我把为儿子结婚准备的钱都花了,不大的新房也被我堆满了革命文物,实在没办法,儿子只好搬到他岳母家住。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时想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老伴见我这样痴迷收藏,经常唠叨,但还是非常支持我,她容易啊,跟着我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没给她买过一件新衣服,对不起她啊。”
“唉,不怕你笑话,我都三四年没买衣服了。”老邓拽拽身上的衣服说:“这还是儿子给的呢。为了收藏这些文物,我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积蓄了。”老邓告诉记者,于经理免费让他将文物摆在会展中心一年多了,解决了文物的霉变问题,也便于他整理,但随着果蔬会的临近,这些文物将再次面临“无家可归”的尴尬。
“你的家不能放置吗?”记者问。
老邓没有回答这个问话,将记者领到了他位于芝罘区大海阳路附近的家。
走进这个低矮的、不足30平方米的平房,只见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不大的院子里堆着一些沙子和水泥,老邓说,这是准备随时修房子用的,因老屋年久失修,四处透风漏雨,去年的几场暴雨,将屋内40多件珍贵的革命文物淋得发霉变质,差点毁于一旦。
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物品,狭小的房间里还堆放着一些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文物,与展厅内那一排排庄严陈列的革命文物相比,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贫穷和寒酸。像是看穿了记者的心事,沉默的老邓笑着说:“别人都认为我穷、我傻,可我认为我很富有,你看看我那些革命文物,那可都是我心爱的宝贝,一辈子的心血啊,我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把我党我军的珍贵革命文物收集起来留给后人,知足了!”
“为什么不留给你儿子?”面对记者的追问,老邓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革命文物是属于国家的,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
“你简直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这些藏品中有很多是孤版、绝版,随便出手一件就够你吃一年半载的,卖一些买个房子放置也行?!”记者不解地问。
老邓摇着头说:“那哪行,去年春天,一个日本商人慕名来找我,想花十万元买一本记录着日本侵华史的《朝日画报》,被我一口拒绝了。事后,很多人笑我老邓傻,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守着一堆宝贝吃糠咽菜,太不值得了。但我不这样认为,我不能把文物卖给日本人,那是日军侵华的罪证!”
老邓一再说:“穷点我不怕,我就担心这些文物因为没地方存放而丢失破损,身边的朋友都劝我卖掉一部分,用于维持生活,可我掂量来掂量去,哪一件都有特定的价值,哪个也舍不得卖,实在没钱时,我就一天吃两顿饭,只要饿不死我就还得收藏。”
“这1万多件革命文物将来怎么处理?”记者问老邓,他毫不犹豫地说:“再过几年我跑不动时,就将这些珍贵的革命文物全部捐献给国家,只要革命文物能够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能让更多的人受到激励和教育就是我最大的宿愿!”
“为什么不留给你儿子?”面对记者的追问,老邓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革命文物是属于国家、属于人民的,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
当记者踏着夕阳的余辉告别老邓时,回望站在矮房前的老邓,不禁肃然起敬,老邓的话犹响在耳畔:“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给这些红色革命文物找一个家,我收藏战争,是为了永久的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