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能搞长期低工资制

　　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阐述中国经济增长新格局

　　陈东琪自言喜欢看“超级女声”。作为具有国家发改委官方背景的学者，面对深圳普通听众，陈东琪甚至有点“紧张”：研究宏观经济数十年，怎么把宏观大计用浅显的语言向普通大众传递，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小的“难题”：“我喜欢超女，我将努力拿出想唱就唱的风格，和大家谈一谈‘走出传统--中国经济增长的新格局’。”

　　昨日下午，在市民中心的多功能厅，作为第四届深圳社会科学普及周的首位演讲嘉宾，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向深圳市民作了题为《走出传统—中国经济增长的新格局》的演讲。

　　关键词：黄金期中国经济已进入黄金期

　　20年前，尽管中国很大、人口很多、版图很宽，但是在全球并不具有影响力。上世纪末，我们国家的人均GDP不到800（美元）。我估计今年我们的人均GDP接近2000美元，是上个世纪末的一倍多。

　　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之后，就会感觉到这个60亿人的地球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中国。第一，人均GDP上升很快，我们有着13亿人口，人均GDP已经接近2000美元。现在全球经济，尤其是经济发展需求不足的条件下，哪个地方有需求、有市场，哪个地方就有吸引力。中国人口多，而且人均收入提高，包括旅游、汽车、通讯等等在内，构成了一个大市场。

　　第二个原因：中国经济对全世界的影响越来越大，中国的开放度非常高。珠三角很多产品都是国际化的产品，大量的生产过程是创汇过程。贸易、资本、产品、技术、劳动，在全世界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中国所占的分量越来越大。

　　我认为，在现在的国际大环境当中，中国经济处于一个黄金发展期。中国的经济估计还会有20年左右的快速增长。因为中国的劳动力还很丰富，今年我们新增劳动力资源是1795万；第二，城市化。我认为，2011年到2012年前后，中国将出现农村人口与城市人口对半的格局，远至2020年到2025年，城市化率将达到60%；第三，服务业的快速增长；第四，自主创新。有人说，中国经济增长已经到了临界点，资源不足、环境恶化、社会不和谐。科技进步，自主创新在解决这些问题方面，应将起到关键性作用。

　　关键词：新格局传统资源向“脑矿”转变

　　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带来了三个大问题，第一个便是能源紧张。这一点对中国经济保持持续增长的目标有着很大制约。

　　我们的自然资源越来越少，而我们的能耗非常高，单位GDP能耗是世界水平的2.4倍，日本的4.4倍，美国的2倍。中国经济的增长，今后面临的一个大挑战就是要走出以传统资源为主的、环境成本很大的增长模式。这种增长模式应以技术进步的、人力资本的、知识型的模式来替代。西方国家在上个世纪中期，就开始了从依赖物质资本的经济增长转变为依赖人力增长的转变。中国现在也处在这个关头。

　　我个人认为，所谓构建中国经济的新格局就是从传统走向现代，就是从传统的资源走向“脑矿”资源。简单地讲就是要人力资本经济的发展，我想深圳在这方面走在前面。

　　二元结构需转变

　　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第二个问题是经济发展二元结构的转变。中国经济相当长的时期是二元经济的结构，为什么我们的工业化水平提升很慢？我想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就是城市和农村的分割发展。二者的分割导致人口、劳动力、技术等要素不能自由流通。如果打破这种分割，每个人都享有国民待遇，那么城市的交通、教育、医疗等都一时承受不了。但是，从工业化的可持续性来讲，特别是从科学发展观、城乡统筹的要求来讲，打破城乡分割是加快经济发展，使农村的人口份额，就业份额增长的必然途径。如果城乡分割而治，这里隐含着“歧视”。

　　其次，我们的农业应当工业化、科技化。农村的劳动力要变成人力资本，一定要有科技的开发，这一条应该依赖于教育。可是我们现在的教育，更多是支持了城市。对农村的基本教育，我有一种危机感，因为它缺少高等教育的技工培育和发展，这会影响我们农业可持续发展。如果不把农业改变为依赖科学技术的生产，我担心不会具备可持续性。

　　第三，要让城市化打破传统的二元经济结构，想办法使城市的就业容量加大，这里恐怕有一条就是要大力发展城市的副业。

　　提高工资不会影响投资

　　要使传统的二元经济结构加快转变，我想要扩大内需。我们现在的出口增长很快，但这样的出口是依赖性的，外部压力非常大。扩大内需的一种方法就是增大工资。我认为中国经济下一步的方法，就是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特别是产业工人的工资。深圳有报道说，最低工资有了大幅度增长，我认为是好事，中国不能长期搞低工资制。

　　我们现行的产业低工资制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遗留物，政府可以向产业工人提供低廉的医疗、住房等。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有人会说，如果提高工资，企业老板会不愿意，会有裁员或将企业转移至其他地区和国家。我认为，现在国外对中国持续增长的投资，不仅仅是看中了中国的低工资，还应当包括所有的低成本投入，比如土地和其他的政策成本。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认准了中国这个大市场的潜在力量。因此，提高产业工人工资不会对投资有大幅的影响。同时，提高工资水平，反而会促使企业增加雇佣员工。因为工资增加了，购买力提升了，企业生产的产品卖出去了，就需要雇佣更多的员工来从事生产。所以增加工资是扩大需求，提高购买力，让企业增加工人的条件。

　　出口导向应转为内需导向

　　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第三个问题，是中国经济应当从出口导向朝着内需导向转变。

　　作为一种发达经济来讲，在一段时间内，当经济要摆脱恶性循环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国际贸易，把产品卖出去，之后有收入，雇主就会雇工人，然后去发展市场。但这是一个阶段的作为，不具有较长时间的可持续性。

　　中国经济今后长期的增长点在于国内消费的快速增长，尤其是消费需求的增长。更主要的是中低收入者的大众消费需求，特别是工薪阶层的消费需求增长。

　　我们的外向型经济，来自国外的压力非常大，很多国家开始对我们的这种模式进行制约；其次，我们的GDP高增长并没有带来高的国民收益，外汇储备增加了，而国民福利没有相对应的跟进。

　　因此，总体来看，所谓的“走出传统”，第一个便是要改变目前的资源状况；第二个是改变二元经济结构格局；第三个是改变出口的导向模式，逐步转化到以国内需求为主的发展模式。但是我们在转变的过程中面对很多的挑战和矛盾：第一，可能会面临失业压力；第二，对我们自己的创新和技术进步将会有更高的要求。

　　我认为，我们现在主要的体制性障碍就是地方政府的体制因素，是各个地方政府各自为政的封闭型抵制因素。所以，下一步要加大改革，尤其是地方政府的行政管理改革。

　　陈东琪

　　经济学博士、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现任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北京、长春、济南、湘潭、山西等省市经济顾问及北大、湖大、北航和国家行政学院等校兼职教授。1999-2003年任原国家计委经济所所长。1994-1999年任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副院长。1998年前后提出的“微调”和“稳中求进”政策思路被政府采纳。

　　可能我们会越过向上爬行的阶段，实现经济和自然、社会的和谐发展。其实，作为中国经济学的研究者，我很希望看到这一点。

　　中国的经济估计还会有20年左右的快速增长；我觉得现在是近现代以来中国最黄金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