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10日,中国第一个文化遗产日。
期间,经国务院核准的第六批1080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正式公布,数量接近前6批1271项的总和。而同时公布的全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共达581项,更被外界评论为“开启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元年”。
也许从文物保护的角度看,文化遗产的“物质”和“非物质”两种形态,足以经有关文物囊括进来。但是,我们的历史记忆与文化想像就不这么简单了。换句话说,属于我们这一代的历史记忆和文化想像是什么?
我们的文物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厚待”,并且由政府立法保护,相信状况会渐渐好起来。因此,相对而言,我们有必要梳理一下我们这一代的历史记忆和文化想像。于是,我们特意选择了两个具有代表性的“草根拯救”标本——他们的个人保护行为中所透露出来的精神也许才是更重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文物保护应该是全民的。
“草根拯救”示范之一
黄慧英:拉贝故居的发现者
站在中山路和广州路的交叉口,向西南方向望去,一个巨大的“威尼斯水城”的广告牌躺在那里,眼光向下拉,一个小巷子的巷口露出一个西式风格的小洋楼,门口两侧的墙根摆放着几个修车老师傅的家当。
这里就是位于南京市小粉桥1号的拉贝故居——曾被誉为南京“辛德勒”的德国人约翰·拉贝70年前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曾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时期的难民收容所,拉贝在这里救济了600多名难民,并且知名的《拉贝日记》也是在这个小楼诞生的。
日前,这座小楼已经修缮一新。此前,曾有媒体报道说,拉贝故居修缮后将在2006年8月向公众开放。故居旧址上还将设立“拉贝与国际安全区纪念馆”、“拉贝国际和平与冲突化解研究交流中心”。南京大学档案馆馆长汤道銮兼任拉贝故居的馆长,在记者采访时她解释说:“估计要推迟了,可能要到10月份,目前修缮工作已经结束,下面主要是内部展览的安排。”
尽管《拉贝日记》已经面世,但是汤馆长坦言,社会普遍对拉贝先生的了解还是太少。“去年我们接手拉贝故居的修缮工作时,可以说除了一本《拉贝日记》外,什么资料都没有,后来,找到一本《拉贝传》,作者黄慧英正好是南大校友,她又正好在南京工作,联系上她后,我们的视野一下子开阔多了。”汤道銮馆长兴高采烈地说。
记者随即联系到黄慧英——拉贝故居的发现者,现任南京市明城垣史博物馆书记、研究员。黄书记告诉记者说,“我1983年南大历史系毕业,当时分到南京市档案馆。1988年,我在南京市档案馆发现了南京市参议会的一段短讯,称拉贝生活陷入困境,他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担任安全区主席,对南京市民的贡献很大,拟成立拉贝募捐委员会对他进行资助。这段几十字的文字引起了我的兴趣,便开始在有关档案中查寻蛛丝马迹,逐渐撰写有关拉贝的学术论文,介绍拉贝的生平事迹。”
由此,黄慧英走上了拉贝研究之路:1988年12月,发表论文《南京沦陷期间一位德国友人拉贝》;1997年3月,考证出拉贝故居的准确地址;2002年出版传记文学《拉贝传》……
据悉,拉贝故居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曾被列入拆迁的范围,后因黄慧英“发现”之功,才转危为安。后来经过考证后,南京市委市政府决定修改市政建设规划,并在1999年1月11日,南京市有关人士向新闻界公布消息:将拉贝故居永久保留。
拉贝一直相对不被特别关注这并非偶然,黄慧英认为有3个原因:“一是拉贝作为安全区主席,主要与日军上层、日本、英、美、德等国大使馆交涉,行动不为一般人所知,很多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史料中对他的记录太少,不像其他西方人,从事具体事务,与难民有大量接触;二是拉贝日记及其有关资料一直没有公开,而其他安全区成员的资料、日记都相继公之于世;三是还有战后东京审判时,他出于特殊的原因不便出庭作证,有关事迹没有被披露。”
但是,黄慧英强调说,“拉贝和南京、南京人民的感情是最真挚的,否则的话在他有困难时,南京不会出现政府和民间同时为他募捐的事情。”记者查找相关资料时,在南京市文物局一份文件上发现了拉贝故居的“保护级别”,文件名是《关于将“拉贝故居”申报第三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函》,其中提到“2004年年底,经市政府批准我局开始了第三批市级文物保护的申报工作。‘拉贝故居’已被列入申报名单”。文件签发时间是2005年8月18日。
专家评说:
文化遗产日
当天批下来
昨天下午5时许,本报记者接通了南京市文物局文物管理处处长衣志强的电话,当求证“拉贝故居是否入选第三批文保单位”时,他高兴地说:“已经批下来了,就是6月10日,第一个文化遗产日那天。”记者问道:“在采访时有不少人质疑,像拉贝故居这样具有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的地方,为何到现在才入选南京市文保单位?”衣处长解释说:“批文和保护是两码事,市政府批准是因为它具备了这个条件,批下来之后,就是划分保护范围,树立保护标志等工作。”
同时,据衣处长透露,“1992年的时候,拉贝故居曾经申报过文保单位,但是当时相关资料尚不完善,具体地点也没有明确确定,并且申报存在一定的争议,于是申报工作就搁下来了。”
“草根拯救”示范之二
高松:门牌是活历史教科书
6月10日,南京市建邺区一个宁静的小区里,刚好不惑之年的东北人高松坐在自家客厅清代的高背雕花椅子上,轻轻吟唱着自己杜撰的小诗,表情就像在向客人介绍自己的祖传宝贝一样。
就在他的头顶——六层楼房的跃层,地面上密密匝匝地平铺着数不清的南京老门牌。高松说他也没有正儿八经地统计过,“不过可以肯定快有一千个了”。木匠营3号、打钉巷12号、小礼拜巷15号、毛家苑8号……红底白字的、蓝底白字的、方的、长的、大的、小的,让人应接不暇。更让人惊讶的是,戴家花园、小贵山、豆腐巷……一些听过或者没有听过的街名、巷名,这里也能见着,仿佛一座小型的门牌博物馆。
历史系档案专业毕业的高松骄傲地说:“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年老之后开一间小茶馆,将我所收藏的门牌都贴在墙壁上,让市民可以寻找到以前的身影。”
“你知道它们的价值吗?”不容你说,高松就比画着说:这些只是他收藏的一部分,“连我3岁的女儿高山流水都知道这些是她爸爸的宝贝,从门牌旁边过时总是踮着脚说‘牌,爸爸的’。”
跃层上这些门牌的左侧一角摆放着一张红木质地、雕刻精细的床,高松说,冬天的时候他喜欢睡在这张床上,因为能感受到一个落寞时代的故事……床的两边和对面全是老古董,有摞成一摞的木质电风扇,有堆成小山的手摇电话机,有车头下方安装一盏小灯的德国原装自行车,古色古香不乏古典韵味的家具、门窗……
“我的高山流水古典家具货栈里还有不少老南京的水桶呢!”高松用手指了指窗外。而高松的妻子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家的电脑里保存的都是这些老古董的照片和资料,书籍上也是这么多年他收集的图书,粘贴的剪报,正因为这些东西太多没处摆了,我们才搬家搬到这里。”
“假如把这些门牌统一摆起来,铺满一堵墙,摆放在南京新街口最繁华的中央商场,或者新百,我敢保证,老南京们会一下子回到所有的旧日时光,有些人还会摸着门牌哭起来。为什么?因为这些门牌让他想起了老门口,想起了墙头上的争吵,想起了飘过门槛的丝丝豆腐香……”这就是高松,一位东北人理解的老门牌的收藏价值。
专家评说:
“门牌收藏很独特”
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知名历史学者胡阿祥认为,“门牌收藏作为一种个人兴趣来说还是很独特的。在收藏方面有一定的价值——不过关键是时间,看这些门牌是多少年代。”胡教授说评价门牌的价值大致可以从三个角度,“一是时代代表性;二是类别,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标准;第三就是材料,取材都是有具体说法和一定根据的。”
至于门牌在拯救南京消失的老地名方面所起的作用,胡教授提醒说:“门牌具有显著的地域性,不能脱离本地,否则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南京市民俗博物馆的郎学礼对高松相当的了解,他分析,“高松来自东北,那里曾经遭受到侵华日军的洗劫,而南京则曾有过大屠杀的悲剧,他来到南京之后相似的历史背景很容易拉近这种心理距离。”同时他也强调:“一个东北人对一个南方城市的历史地理文化变迁这么了解,有这么深的感情,很了不起,值得我们南京人好好反思一下——因为这本应是我们南京人要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