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创作中着力表现毁灭性的灾难,给人以强烈的心灵震撼的作品,据我所知,其中优秀的,当数斥巨资制作的影片《泰坦尼克号》。这部影片曾经在无数人的心灵上卷起强烈的风暴,迫使人们思考,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你的人生信念会不会溃散,你的贪生怕死的劣根性会不会暴露无遗,你求生的本能激发出来的无限的精神潜力能不能帮助你死里逃生,等等。
而在天崩地裂的灾难中表现重建精神家园的长篇小说,在我有限的阅读视野之内,有描写女娲补天的《补天裂》,其次就是新近出版的《淹没的地平线》。《补天裂》,霍达著,取材于神话;《淹没的地平线》,王国刚著,取材于紧密联系着现实的传说。据“志载:赤乌二年(公元239年)七月二十三日,居巢陷”,形成了第五大淡水湖——巢湖。这一传说给作者驰骋想像、调动历史生活和现实生活的积累,提供了广阔的时空。
居巢,桀纣逃亡之地,楚霸王项羽殉难之所、亚父范增的故乡、三国周瑜操弄琴曲乐而忘忧之地,又是养育了近代冯玉祥、张治中、丁汝昌、吴长庆、李克农等诸多功勋卓著、彪炳史册的人物的地方。
巢湖流域这人文荟萃、溢彩流光的文化、鱼米之乡人民的勤劳勇敢、朴直诚信的品格,启发了王国刚的头脑,激发了他的热情,开启了他的创作思路。
为了创作《淹没的地平线》这部小说,王国刚大量收集民间传说,思考其中包含的人文精神和民本思想,在此基础上,融入对历史的理解和对现实的认识,将眼光投入天崩地裂灾难中的人性裂变,写出了这一部窥视人性变异、重建精神家园的长篇小说。
从这个意义上说,长篇小说《淹没的地平线》是值得注意、值得一读的作品。
小说从官民同庆“久旱逢甘霖”写起,以王春良、李翠和项成之间的爱情纠葛为主线,连接起在天崩地裂到来之前上层和下层各色人等个人欲望和生活理想的追求。这一开头并不新鲜,但却是一个巧妙的切入点,为此后在天崩地裂的灾难中情节的展开和人性裂变提供了一个鲜明的参照系,并且反复出现在不可抗拒的灾难中,出现在人们对于生活、理想、爱情的种种美梦中,从而丰富了小说的内容。
小说在合理想像的基础上,写出了巨大的灾难粉碎了人们的一切期盼,使得逃生到西山岛上的人们个个面临着信念的溃散以及生存与死亡的威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求生的本能和欲望,交织着原有生活轨道上那些权势者的作威作福以及私挖藏金洞的贪婪,小官吏和衙役的懦怯与自大,文人的文史情结和精神的脆弱,画家的精神追求,商人精于计算的习惯,屠夫的生活欲望,流氓混混的横行等等,无一不在灾难中发生了深刻的变异,或变得更加坚强,或变得更加真诚,或变得更加脆弱,或变得更加残忍。
这种种叙述和描写在为了逃生而“造船”和“造筏”的事件上集中表现出来,可以让人们看到人性在灾难中是怎样转化为善良或者丑恶的深刻的社会学意义。赵官人主动担起责任,组织临时“衙门”,指挥逃生;王春良由普通百姓成长为逃生的领头者;黄先生对居巢的历史和人生的解读;刘艺人唱出的居巢的歌;刘画家热爱生活的绘画;花神医精湛神奇的医术等等,都是热爱生活的善良本性、不屈不挠的意志在灾难中熠熠生辉的写照。商人钱鑫的锱铢必较,张小七的乘人之危,孙二虎的趁火打劫,都是冥顽不灵的丑恶灵魂在灾难中变本加厉的表演。王秦良和李翠坚贞不渝的爱情经受住了灾难的考验,项成对爱情婚姻的追求矢志不渝,则是在苦难中向往美、追求美的精神境界的升华。
所有这些,构成了小说揭示人性变异的生动图画,而且与灾难中的人们对居巢历史的撰写、灾难场景的记述、人才名单的建立以及开矿、经商、务农等等重建精神家园的设想和愿望联系在一起,从而提升了小说的格调。小说以这一更为突出的特点与其他描写灾难的作品区别开来。相信读到这部小说的读者,在“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受之余,也会产生强烈的心灵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