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千手观音》真正作者？

　　原北京战友歌舞团编导刘露向总政歌舞团团长张继钢讨要著作权一审败诉

　　2005年春节晚会上，由一群聋哑女孩集体表演的舞蹈《千手观音》一下子红遍了大江南北。2005年2月，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向国家知识产权保护中心申请了《千手观音》12人版、21人版版权，著作权人为总政歌舞团团长张继钢(现被聘为北京2008奥运会开闭幕式副总导演)。2005年7月，原北京战友歌舞团编导刘露，向北京市海淀区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确认自己为《千手观音》的作者。前不久，法院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原告刘露提出的诉讼请求。目前，刘露已通过代理律师向上级法院提出上诉。

　　此案虽已一审宣判，但究竟谁才是《千手观音》真正的作者，仍是一个疑问。

　　当真正看到了《千手观音》舞蹈在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出现了，我感觉是自己生的孩子被别人拿走了。

　　——刘露

　　一星期内憋出来的作品

　　2000年6月底，刘露从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编导专业毕业了。“我突然接到了我们歌舞团副团长李福祥的电话，他让我去一趟。”她以前是战友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已经跳了20多年舞了。

　　在空军指挥学院的一个小楼里，刘露见到了李福祥等人，张继钢当时也在，是刘露所要参与的一台晚会的艺术指导。刘露说，李福祥向她发出邀请，“让我编一个女子12人的群舞，先是让我看了一个录像。”那是一个三人舞，叫《敦煌彩塑》。“他们问我能不能从这三人舞出发，搞成12人的群舞。”并答应给刘露一个星期的时间。

　　刘露说，“我家里有一个佛像，我的母亲也是信仰佛教的，所以我就琢磨着编一个与佛教相关的舞蹈。”刘露回忆，经过一个星期的苦思冥想，她设计出来几种舞蹈的表现形式。2000年7月初，舞蹈进入试排阶段。“主创人员观看了试排后，对我设计的几个舞蹈动作非常满意，主张按照我的思路发展下去，进行完善和丰富。”随后，刘露创作了“千臂观音”、“半臂观音”、“短臂观音”、“莲花造型”等具有独创性的舞蹈动作。她说，这四个动作也是《千手观音》舞蹈的主要内容。“一个星期的试排过后，导演组检验排练成果。看完表演后，大家给这个舞蹈定了名字——《千手观音》。”

　　刘露说，经过近两个月的编创和排练后，2000年9月初，前国家主席江泽民出访美国，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我的梦》大型晚会同时赴美国7个城市巡回演出，《千手观音》舞蹈和舟舟的指挥在美国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

　　首批参演女孩为刘露作证

　　对于刘露的叙述，原12人版本的《千手观音》第一批演员中，有7位为她作了证，因为聋哑人不能开口说话，7人用笔写下了证词。

　　“当时，刘露老师每天上午七八点都按时到这儿，教我们12位聋哑姑娘排练。”来自云南省昭通市的聋哑姑娘张黎写道，“在排练中，有时看到刘老师静静地思考着每个舞蹈细节……《千手观音》有时候边画边修改位置，边想边修编，很多细节，她耗尽了心血。”其他6位姑娘的证词中记述了大致相同的《千手观音》最初的编创、排练过程。

　　“我本来也去找了邰丽华，她原本也答应给写证词的。”刘露说，一天晚上，她和丈夫守在邰丽华家门前等到了她，邰作为《千手观音》的领舞而走红。“她看到我很激动，抱着我哭，嘴里呀呀地想说又说不出来。她说，回家写好了给我寄过去。”可是，第二天，邰丽华给刘露发来了短信:“刘露老师，你好！昨晚见到你我很高兴，但团里领导得知此事后不同意我给你写，如果要写让你打电话找他，我只有服从团里的安排，十分抱歉！”

　　邓朴方曾接见刘露

　　《我的梦》赴美演出，刘露因故未能随行。她在后来得到的节目单中发现，她被列为“舞蹈指导老师”，并列的还有著名舞蹈表演艺术家李福祥、杨丽萍、谢克等。张继钢的署名是艺术指导。

　　香港凤凰卫视从2000年7月开始，直到赴美演出结束，全程跟踪记录了《我的梦》创作、编排、演出的过程。刘露提供的一份凤凰卫视一期节目的拷贝CD上显示，凤凰卫视在采访的过程中，刘露始终是被看作《千手观音》舞蹈的编导。其中有一个杨丽萍为邰丽华示范动作的镜头，刘露讲解动作要领，杨丽萍在中间示范，邰丽华跟着学，张继钢在一旁观看。主持人的旁白:“群舞的编导刘露，正在用汗水浇灌和爱心重新诠释着舞蹈中的意境。”

　　2000年8月，在赴美演出之前，《我的梦》晚会在北京21世纪剧院演出了一次，张继钢在演出结束后，向全国残联主席邓朴方介绍了刘露。

　　2006年1月，凤凰卫视的编导黄小燕接受了央视《法治中国》记者的采访。“刘露是那个节目的编导，主创了12人舞蹈《千手观音》，张继钢是整台晚会的艺术指导。”

　　2000年的合作之后，刘露与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没有中断联系。2001年《我的梦》晚会赴东南亚演出，她得以随行。“2002年初，全国残联提出做成一个18人版的《千手观音》。”刘露说，这次的改编还是她。5月，《我的梦》晚会在21世纪剧院再次演出，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接见了刘露等《千手观音》演职人员。

　　2004年6月18日，《我的梦》在洛杉矶获得好莱坞的一届电影电视最佳艺术片星光奖。7月5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致函刘露，表示致谢并奉上了获奖证书的复制件。

　　节目上春晚名字被拿掉

　　刘露说:“2005年春节晚会之前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千手观音》要上春节晚会，但编导的名字是张继钢，没有我的名字。”她说，“我和丈夫抱着无所谓的心情收看了那次春节晚会。当真正看到了《千手观音》舞蹈在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出现了，我感觉是自己生的孩子被别人拿走了。”

　　“我就主动给中残联副主席刘小成打了一个电话，”刘露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释，“他在电话里说你不要计较太多了，不要太在乎名利了，我们残疾人艺术团会报答你的。”

　　2005年7月，刘露委托律师向北京市海淀区法院提起诉讼，被告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和张继钢。刘露请求法院依法确认其为舞蹈作品《千手观音》的作者，并判令被告赔偿精神损害费5万元人民币。

　　2005年11月，海淀区法院两次开庭审理此案。在开庭后，却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折，刘露说，她至今不明白原因和目的是什么。“2006年元旦前夕，我的律师打来了电话，他说接到法院通知，让我申请撤掉残疾人艺术团的被告。”刘露说，律师转达过来法院的意思是，如果不撤，这案子就无法判。刘露只好写了一份申请，撤销了残疾人艺术团被告，张继钢成了唯一一个侵权被告。“我也不想伤害那些孩子。”她说，那些靠《千手观音》成名的孩子也不容易。

　　被告坚持刘露是“排练老师”

　　在法院的审理中，张在他的答辩状中陈述:“早在1996年，就产生了创作舞蹈‘千手观音’的灵感。它开始于在家乡山西的一次采风。”

　　此后4年中，他赴西藏、四川、河北等地，对各地的观音和壁画进行了观摩，“逐步完成了素材积累和舞蹈构想”。2000年5月，张接受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邀请创作该节目。“大约从2000年7月初开始，陆续邀请和指定不同专业的主创人员、辅导老师和排练老师，先后进行了40天的封闭创作、排练。”“曾不止一次向赵越(《我的梦》晚会总撰稿)和李福祥讲述了《千手观音》的总体构想和主要的画面及动作，有时还和着‘敦煌彩塑’的音乐示范着已编好的动作。”

　　张继钢坚持的一点是，刘露是他请来的排练老师。张在答辩状中说:“舞蹈编导和排练老师之职业区别是舞蹈界所共知的，编导是舞蹈作品的作者，排练老师不可能也不可以成为舞蹈作品的作者。”

　　刘露对此的质证意见为:张继钢没有完成以上舞蹈编导的过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继钢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演员编排出了舞蹈《千手观音》。

　　刘露的代理律师唐波认为，法庭应该调查清楚，在2000年7月之前，即刘露参与到《我的梦》晚会剧组前，是不是已经有了12人版和后来18人版、21人版舞蹈《千手观音》？张继钢是不是已经在跳这个舞蹈？“如果有了，而且张继钢确实跳给刘露看了，那么，刘露没话说。很显然，从原被告提供的证人证言证词来看，没有一个人能够证明，张继钢此前已经在跳这个舞蹈了，刘露按照他跳的样子，为12位盲人姑娘排练做的指导。”“是刘露第一个在排练厅完成了12人版《千手观音》的所有动作并教给了演员，她理所应当是这个舞蹈的编导。”

　　“从事实和法律来说，刘露输掉这个官司是不公平的，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因素，我就不好说了。法律应给予公民同等的著作权保护，刘露应该赢得官司。”唐波律师在收到判决书后，深感不公，“我们就是要署名权。张继钢作为艺术指导不可否认，他在《千手观音》舞蹈的完成过程中做了他该做的艺术指导的工作。”唐波认为，二审法院应该查明一审法院未能查明的细节，作出公正的判决。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喻尘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图:

　　2000年8月，《我的梦》晚会在北京演出后，全国残联主席邓朴方(前排右一)接见了刘露(左一)。

　　21人版的《千手观音》舞蹈在2005年春节晚会上引起轰动。

　　刘露展示2000年排练《千手观音》时留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