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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语言多夸张,但和一般语言的夸张不同,必有出奇的巧思,启人心智。也常用比喻,却较一般语言的比喻俏皮,有独出心裁之妙。在传统小说中描写什么勇士猛将:头如巴斗,眼似铜铃;写什么人狼心狗肺,一肚子鬼胎……看来都很平常,还不如俏皮话说的:“吃人饭,拉狗尿”那么生动。
夸张、比喻都靠联想,为使联想的空间扩大,多借想象和奇妙的推想。这在钱钟书的小说《围城》里就有多处写得奇妙喜人。写一位小姐:“有人叫她‘熟食铺子’,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真理’。”
因为这位小姐只穿绯霞色抹胸,下穿贴肉短裤,才引起别人背着她取笑,给她取绰号。从人的肤色联想到熟食铺里的熟肉,再引申到真理,谁能联想到这么出奇,却又合理?自然会令人大出意料,见其巧思。
再看对人的胡子的描写,更有神趣:
“胡子常是两撇,汪处厚的胡子只是一画。他二十年前早留胡子,那时候做官的人上唇全毛茸茸的,非此不足以表身分,好比西洋古代哲学家下颔必有长髯,以示智慧。他在本省督军署当秘书,那位大帅留的菱角胡子,就像仁丹广告上移植过来的,好不威武。他不敢培植同样的胡子,怕大帅怪他僭妄;大帅的乌菱角胡子,他只想有规模较小的红菱尖角胡子。不料没有枪杆的人,胡子都生不像样,又稀又软,挂在口角两旁,像新式标点里的逗号,既不能翘然而起,也不够飘然而袅。他两道浓墨的眉毛,偏根根可以跟寿星的眉毛竞赛,仿佛他最初刮脸时不小心,把眉毛和胡子一股脑儿全剃下来了,慌忙安上去,胡子跟眉毛换了位置;嘴上的是眉毛,根本不会长,额上的是胡子,所以欣欣向荣。”
从胡子的形状写此人在省里的地位,又用文人经常使用的标点符号来比喻文官的胡子形状,以翘然而起,飘然而袅,欣欣向荣这种文词加以形容,造成巧合的滑稽令人忍俊不禁。书中写一位太太的面容:
“韩太太虽然相貌丑,红头发,两脸雀斑像面饼上苍蝇下的粪,而举止活泼得通了电似的。鸿渐研究出西洋人丑得跟中国人不同:中国人丑得像造物者偷工减料的结果,潦草塞责的丑;西洋人丑像造物者恶意的表现,存心跟脸上五官开玩笑,所以丑得有计划、有作用。”
在比喻中充满种种联想,含意讥讽又理由充分,是以学者的论理姿态带出的妙语,不由得人不信服,为之一笑。
联想和生活经历与学识是密不可分的,从上面的几个例子显然看出。幽默思维使人想得出奇,思路开阔,手笔灵活,能常想出一般人想不到的事物。只有社会文化高度发展,才会产生幽默的语言方式,造成幽默的思维方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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