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中午1时半,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吉林省松原市八家子乡午后的宁静。一个车队缓缓开进村民乔玉波家的院子里。
这个车队中最显眼的,是两辆来自长春市某医院的银白色救护车,这家医院的李院长和妇产科谢主任亲自跟车。 他们此行目的,是接孕妇乔玉波到长春检查与生产。随行的,还有来自吉林省内数家报纸、电台、电视台的数辆采访车。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纵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一个个也都目瞪口呆——“你们还接啥接啊,人都跳窗跑啦!”乔玉波的婆婆冲着来客喊了这么一句,就禁不住啜泣起来。
6月12日起,吉林省内多家媒体接连登载了“五胞胎孕妇乔玉波”的故事——“据医生初步判断,怀孕已五个月,最少怀了五胞胎”、“身高167厘米,腰围却有175厘米”、“白底蓝花的孕妇裙,花了4米半的布”、“一天吃六七顿饭,一顿得吃五六碗,还嫌吃不饱”。
看到后,李院长当天就与乔玉波取得联系,“愿意承担从住院到生产的一切费用”。为表诚意,第二天他就亲自随车来到乔玉波家中。
当然,随行的也少不了要做后续报道的记者们。“她怀了五胞胎啊,多有趣的事,我这辈子怕是再见不到第二个了。”当时在场的一位记者,曾见有同行摆弄着手中的相机,轻笑着说。
然而相机拍到的,只是乔玉波房间窗边1米多高的电视柜上几个模糊的脚印。乔玉波和丈夫刘德福瞒着所有人,跳窗跑了。
乔玉波为什么要跑?怀了五胞胎,她怎么还敢翻窗户?当天下午4时,李院长和谢主任在乔玉波的二姐家找着了她,也找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据在场人员回忆,当时,乔玉波拉住谢主任的衣服,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怀五胞胎是假的,是我自己编出来的……”
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乔玉波躲到一旁,把肚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三条棉被、十几件棉衣、毛衣、单衣、棉坐垫、帽子……足足有七、八公斤重。
原来,七个月前,乔玉波曾真的怀孕,医生说,可能是三胞胎。可三个多月前,她一不小心流产了。祸不单行,在外打工的刘德福突遇车祸,乔玉波怕影响丈夫治病,便隐瞒了此事。
不久之后,乔玉波再次怀孕,她突然想出个主意:在孕妇装下缝了个大肚兜,隔一段时间,她就往肚兜里塞点东西,“等到肚子真的大了,再把东西掏出来。”
这个黑色粗布缝制的肚兜,不仅成功瞒住了丈夫,还欺骗了吉林省所有参与报道此事的媒体。清醒过来的记者们纷纷开始“复盘”,想弄清楚这个被爆炒数日的假新闻,究竟是怎样出笼的。
刘德福回忆,有一次,他陪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上街,路遇一个老太太给妻子把脉,“说怀的是五胞胎”。
看着妻子的肚子吹气球般一天天继续膨胀,吓坏了的刘德福给当地电视台打电话,说妻子怀了五胞胎,“家里条件不好,想让媒体帮忙联系,找个好医院,再找点社会捐助。”
“妻子是不是真怀了五胞胎,你都不知道?”有记者忍不住问他。
“我……我真不知道,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都不敢轻易去碰她,我一过去她就挠我,我胳膊都被抓伤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嘟囔道。
之后,当地电视台记者找来在一家省级都市报任职的记者朋友,该记者采访了乔玉波,“五胞胎孕妇”之事便见诸报端,并引发了吉林多家媒体的连续报道。
据参与报道的吉林另一家省级都市报的记者回忆,当时,她曾感觉乔玉波走路很灵敏,完全没有想像中沉重的感觉,“我是怀疑啊,可我还没有结婚,更说不上怀孕了,我怎么知道孕妇究竟应该是什么样?”
“再说了,截稿时间是采访当晚6点,我哪有时间求证?”她接着分辩道,“现在吉林的媒体竞争这么激烈,万一漏报,我可就惨了!”
“并没想骗其他人,但又没有勇气和丈夫说穿。每次接受采访都惶惶的,吓得够呛。他要是不给电视台打电话,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面对众人,乔玉波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德福紧紧握着吓坏了的妻子的手:“伤害了大家,我们很内疚,我们向所有想帮助我们的人道歉。”
目睹此景,一名吉林电视台的记者不由得长叹一声:“其实,该道歉的不单单是他俩,还应该有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