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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部分地区禁烧秸秆多年但收效不佳;有观点认为,让秸秆真正利用才是根本之策
关注焦点
一场浓烟,让北京的蓝天突然暂停,而它们来自数十甚至百余公里之外———麦秸的焚烧。
禁止焚烧作物秸秆的规定,在河北部分地区已经实施多年,但实际收效却并不理想。是什么原因让焚烧之禁推行遇阻,各级政府执行“禁烧”之策时又有怎样的困惑?
至少在目前,这些问题依然严峻。 昨日,河北定兴县李郁庄乡政府的两名官员在田间巡查,这里的麦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偷烧毁了。本报记者 秦斌 摄
本报记者 朝格图 河北报道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烧的。”焚烧过的麦田中,河北定兴县三家疃的王大妈背着喷雾剂给地里打杀虫剂,语气平淡。
三天前收割完麦子的6月18日前后,她家留在地里的麦子秸秆,在夜里一把火烧尽。同时,定兴县的不少麦秸被故意焚烧,定兴县及周边市县都存在类似情况。
恰好是18日,北京的卫星云图显示,北京周边尤其是西南地带,存在大片的起火点。浓烟借助西南风,飘至北京,造成6年以来最大程度的空气污染。
据悉,前日,此事已得到北京市环保局和国家环保总局的关注。
本报记者对定兴县的抽样采访显示,河北部分地区焚烧秸秆已有数年之久,伴随而来的“禁烧”也已持续数年,但收效并不理想,污染环境亦只是其中的一害。
焚烧麦秸之害
距离北京98公里的定兴县隶属河北保定下辖的一个县,该县下辖16个乡镇,京石高速和107国道穿越其界内。
今年麦收前的6月2日,该县县委办公室印发《定兴县小麦秸秆焚烧工作实施方案》,内称,“国家环保总局采用卫星遥感技术,对全国麦收情况进行监测,夏收期间,该县16个乡镇均是禁烧敏感区域,省市禁烧办亦将对高速公路、107国道、京广铁路沿线进行重点督察。”
昨日中午11时许,记者沿京石高速驶入定兴县,沿途可见不少红色条幅,上书“禁烧麦秸人人有责”等字样。与之相对应的现实是,从杨各庄到定兴县城两边的卖地,大都已收割完毕,大片焚烧后的卖田袒露出一片一片的黑色。
杨各庄不少村民说,该村15日前后麦收。集中在17日之后的几个晚上,田地里火光冲天,白天的时候浓烟扑鼻,“主要是为了烧掉田里多余的麦秸,抢种玉米。”
李郁庄乡东陈家庄村的村书记李世深回忆,第一天焚烧的晚上大概是17日或者18日,当时他正在大队部,看到不远处就烧起来了。李世深说,火首先是从城关镇方向的魏庄、三家疃村烧起来的,而后渐渐失控,其后周边不少地方冒起大股大股的青烟。
比较而言,城关镇三家疃村在焚烧状况更为严重。昨日中午,该村正在田中喷杀虫剂的王大妈指着自家田地旁10棵左右枯树说,“我们的家不少树都被烧毁了。”王的身边,至少十数亩地的秸秆被焚过。
2006年6月14日,河北保定市人民政府办公厅下发《关于加强秸秆禁烧工作的紧急通知》,罗列了焚烧田中遗留麦秸的种种恶果:环境空气质量恶化、农田林网及交通绿化带遭到破坏,通讯、输电线路出现险情,严重影响公路、铁路交通运输的安全行驶等等。
该材料同时显示,该市曾因大面积焚烧秸秆被国家有关部门通报批评。
事实上,焚烧秸秆所造成危害还有不少,据定兴县李郁庄乡乡长、乡小麦秸秆禁烧领导小组指挥部朱贵德介绍,环境、火灾隐患等隐患之外,焚烧秸秆还容易造成晚收麦田被焚事故。6月21日下午,该乡武装部长苏志刚专门看护在一片几十亩未收完的麦田旁,就是为了防止火患。
焚烧麦秸已十余年
前日下午,北京南部河北焚烧麦秸的浓烟,致使北京空气严重污染,并震动国家环保总局。
对比北京的极度关注,当地人对焚烧田中的麦秆早已习以为常。因为县乡均有罚款政策,记者采访的村民都不愿过多提及究竟是谁点了火,但他们并不掩饰,抢收小麦后,村民们主动点燃了自己的田地,抢种玉米。
王大妈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家田中的麦秸很高,影响种植玉米,焚烧田中的麦秸可以很快上水,并烧死地里的虫子。
陈家庄村的村书记李世深仔细给村民算了一笔账:联合收割机收割之后,将麦子之余的其它麦秸基本都留在了地里,村里没有钱组织清运,村民自己都不愿意出这一笔钱,“直接烧掉一了百了”。
另一个焚烧麦秸的理由是,残留在麦田中的大量麦秸会影响上水,如果用电抽水,一亩地需要15元,而柴油需要30元。如果将麦秸烧掉,上水会很快,可以节省大约一半的费用,同时方便耕种玉米。
按李世深的说法,今年麦子每亩减产300斤左右,村民们就更不愿意多出这笔钱。记者采访过程中,这种说法得到了李郁庄乡乡长朱贵德等人的验证。
74岁的付家庄村老书记李传起说,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后,这里这里生活水平的提高,让这里的农民都已经告别了麦秸,烧上了蜂窝煤,麦秸基本没有用处,此后焚烧麦秸的行为渐成风习,“几乎年年都有”。
以陈家庄村为例,现在村中只有20多头牛,几百只羊,对麦秸的需求非常少,而乡政府又有规定,为防止村里发生火患,不许将麦秸储存在家中或村内,以往焚烧麦秸的大坑又大都栽上了树。
“以前,我们村对口单位县教育局每年还有一千或两千的补助,让我们村清运麦秸。现在没有了,村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麦秸,只好烧了。”李世深颇感无奈。
对此,乡长朱贵德也表示,李郁庄乡每个村都有10人左右的清运队,很多田中的麦秸未等清运,就已经在夜里烧起来了。
县乡村三级禁烧的困惑
事实上,6月中旬麦收前,定兴县就已制定了“县乡村三级禁烧”的规划和实施细则。此前,该县还曾出台定政办[2006]2号文件,是为《秸秆焚烧和综合利用管理办法》,足见相关部门的重视程度。
主管县长潘江在电话中说,从县一级到村一级,一把手都已经签订了禁烧责任书,确保“不冒一股烟,不烧一把火”。李郁庄乡政府与村里一把手的责任状上写着:如果出现事故,严重者给予党纪处分,轻则罚款200-500元。
李郁庄乡政府甚至专门为此组建了两个“战斗队”,30多名村干部几乎全部出动,轮番巡守。
6月3日,县委县政府召开全县禁烧大会,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曾列席,包括县各直属机关和各乡镇一把手都参加了会议。
此后,全县动员投入“禁烧运动”:县乡村三级成立禁烧工作领导小组,县里县长亲自挂帅,县农工委、环保局、监察局、公安局等10个部门的局长为小组成员。
县环保局长商世玖同时兼任禁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他表示,麦收前,各县直机关与各乡村成立一对一关系,以确保成功“禁烧”。
首先是宣传工作。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孙强向记者介绍,麦收前,晚8点和10点的定兴新闻,都重点播报禁烧法律法规,以及对环境等造成的害处,此后,各级政府通过贴标语告示和宣传车进村等形式展开宣传,但事后证明收效甚微。
采访期间,记者曾在定兴县的田间遇到五六位疲惫的各级政府工作人员,他们已有一周左右没有回家,身边备着凉席和矿泉水,24小时看护农田。
事实证明,如上措施并不能真正“禁烧”。昨日上午,北京市环保局副总工程师周小凡在电话中对记者说,河北不少地方焚烧状况严重,定兴县等地区是焚烧秸秆比较严重的地区。
李世深看来,麦收后的前两个晚上,焚地状况严重,偶然的原因在于,突然燃起的大火导致跟风,让周边情况终于失控;归根结底原因在于,缺乏一个有效的惩罚机制。“1999年的时候,曾经罚过一个村委500块,那一年很太平。”
有材料显示,目前对焚烧者的处理,主要依照《大气污染防治法》,对直接责任人处以200元以下罚款。严重者将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理》进行处理。
而在主管县长潘江、李郁庄乡乡长朱贵德看来,村民觉悟不高,加上监督人员根本无法对全县700多亩地彻查,才是禁烧不利之本。
探究禁烧之本
禁烧压力之下,往年,6月的麦收和10月的玉米收割时节,都让定兴县各部门感到紧张。
昨日下午,县环保局长商世玖因为连续几日巡查缺少睡眠而两眼通红。他向记者坦陈,作为承担监察督察的基层环保部门,由于缺乏设备资金,对禁烧工作确实力不从心。
“这肯定不止是环保部门责任,而是一个社会问题。”商世玖的理解是,层层的行政命令只能治标,禁烧之本在于,让这些秸秆真正转化利用起来。
事实上,秸秆利用作为禁烧之策,曾被反复提及。
县委办公室印发《定兴县小麦秸秆焚烧工作实施方案》,其中提到“将秸秆综合利用是做好禁烧工作的根本途径”。
综合利用的方式包括,直接粉碎还田、支持畜牧养殖基地建设和进行饲料加工等。
李郁庄乡的经验是,直接用粉碎式联合收割机收割,这样收割后的麦秸将不影响耕种,也就不存在焚烧和清运之虞。为此,东陈家庄村从外边雇了三四辆粉碎式联合收割机。
另外,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孙强介绍,县里有一个具备10条生产线的饲料加工厂,可以将玉米秆加工成块状外销,目前已可以消化全县42多万亩中约1/3的玉米秆。
不过,对比定兴县整个麦收和玉米收成的残秸秆,这尚是杯水车薪。商世玖说,秸秆可以造纸,可以用以养殖,可以用来制造沼气,但因种种原因,目前该县尚不具备大量消化生产的条件。
由此,摆在定兴县政府面前的困惑将继续存在,商世玖说,如何真正实现禁烧,尚需更强有力的政策资金支持。
商世玖建议是,目前的监管力度依然必要,但需要农业、科技部门牵头,尽快实现秸秆产业转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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