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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万润龙
6月21日下午,北京友谊宾馆友谊宫,2006年国际弦理论会议会场,丘成桐教授凝神静思,显示的是深邃的思考和成功后的欢欣愉悦。
有好几位接受记者采访的学者说了同样一句话:是丘成桐的召唤,才会有那么多一流的科学家相聚北京,包括霍金、威腾、格罗兹、瓦发等站在国际科学前沿的大家。
有丘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浙江大学数学中心执行主任刘克峰教授牵线,加上近年来文汇报对丘先生的连续报道,丘先生给了本报记者独家采访的机会,在下午霍金演讲以及晚上“国韵风雅”晚会之后,丘先生不顾一天的劳累,邀请本报记者畅谈到子夜。
喜 平生快意两件事
我们很快就谈及庞加莱猜想。前天下午,在霍金演讲之后是曹怀东与朱熹平联袂对庞加莱猜想作主题演讲,这也是本届弦理论国际会议的重头戏,光是海外学者就来了400多位,加上中国学者,与会专家超过了千人。
丘成桐特意让刘克峰上台主持。刘克峰、曹怀东和朱熹平都是丘先生引以自豪的弟子,让这三人同时登台,可以看出丘先生的意图:让中国年轻一代科学家在国际学术会议上显示自己的水平。
看着三位年轻人,丘先生告诉记者,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是两件事:“把学问做到国际一流的水平,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够排列于世界数学成就的前沿;吸引一批有才华的中国青年学者投身于数学研究,并且出了像曹怀东、朱熹平、刘克峰这样有世界一流成果的学者。”
“庞加莱猜想只是中国年轻学者的一项成果,用不了几年,中国年轻学者的成果会不断地进入国际数学成果的前沿,这是中国数学振兴的必要条件。”
乐 愿做数学普及者
四年前,应丘成桐先生的邀请,霍金先生来到杭州和北京演讲,本报刊发了近20篇追踪报道;今年,霍金再次来到北京,做了三场主题演讲,同样受到了学界和学子的热烈欢迎。“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的听讲者”,丘成桐对此显得十分快慰,“我们起初准备了1000个座位,结果来了6000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对科学家这样的追捧。”丘先生讲的是霍金在北京的第一场演讲。
“其实,霍金的演讲更多的成分是科学普及,这对眼下的中国是必要的。”丘成桐坦言,在美国他从不会去做这种普及工作,一是因为自己对中国数学的振兴更有责任感,二是美国的学子对科学的追求更具有自觉性。
记者向他提问:“作为一名学者,您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与学术研究关联并不紧密的社会活动中,是否与您自身倡导的学术精神向背?”
丘先生沉思片刻,神情严肃,缓缓吐言:“我个人才不想出这种风头,我对舆论的褒扬毫无兴趣。”
记者问:“那您又为什么乐此不疲?”“向中国的普罗大众做数学、科学普及工作,这是我的义务。中国需要这样的普及。”
丘先生对自己的普及工作产生的成果感到满意,“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对数学产生了兴趣,有了兴趣,才会入门。”“中国需要更多的猜想。只要有好的土壤,有平等交流的学术氛围,就会有更多的学子进入国际数学研究的前沿,中国数学的振兴也就指日可待!”
忧 评价体系待修正
丘成桐教授对国内时下流行的评价体系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在某些高校排名榜上,有多少院士、几位长江学者,乃至有几位杰出青年被当作上榜的重要理由。于是,出现了高校竞相高价聘院士、聘长江学者。“为什么不去比世界一流的成果,比破解了多少猜想?”丘成桐担忧,官商勾结延伸到学术界会出现官学勾结,甚至产生卖官鬻爵的现象。
——在中小学,“奥数”居然成了指挥棒。一些著名高校拿着录取通知书直接到中学招收奥数获奖者。“这样的指挥棒导致的恶果,是引导了一大批中小学师生不再对基础课教学有兴趣,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做难题、做怪题上。这简直是误人子弟!做奥数只能培养考试能力,不会培养思想能力。做奥数决不能成为数学大国!”
——在一些高等院校,把发表论文或获奖的数目当作晋升、评优的必要条件,而课堂教学的水平、学生的评价则放在次要的位置。“有些论文即使发表了也没有多少价值,有些论文还没有发表就会引起强烈反响,论文是否发表与水平没有必然联系。这种评价体系必然导致论文抄袭、论文买卖、贿赂编辑等恶习的产生,学界的图慕虚荣也与此有关。”丘先生认为,一旦某个领域被身染恶习的权威把持,就有可能烂一片。
思 为猜想提供土壤
曹怀东和朱熹平在联袂演讲时不约而同地谈到了丘成桐先生。他们表示,如果没有丘先生的引导,他们或许不会进入庞加莱猜想的领域。
丘成桐对这种说法予以接受:“当年,我在多个场合,向许多数学研究者介绍庞加莱猜想,这个猜想很有价值,比陈景润的‘1+1=2’重要得多,是国际数学界公认的七大世纪难题。但响应我的不到10位学者,朱熹平和曹怀东是其中的两位。他们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终于为这个世纪难题的圆满解答封顶。”
丘成桐先生坦言,就目前而言,能够看懂、听懂庞加莱猜想的不过十来个人,但过几个月就会增加,“今年六月号有相关杂志才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看懂这350页的论文需要时间,再有一些时间对他们的成果进行研究和评说,半年后或许会有几百人看懂这个猜想。科学成果往往是这样,被人接受会有一个过程。”
“只要有好的学术氛围,出成果是迟早的事”,丘成桐先生话锋一转,谈到了他建数学中心的初衷,“我之所以热衷于建三个数学中心(1994年在香港中文大学创建了数学所,1996年在中科院建立了晨兴数学中心,2002年在浙江大学创建了数学科学研究中心,丘先生均出任主任。为了创办这三个中心,丘成桐先生在海外募集了数千万美元),目的就是想开辟一块吸引中华青年数学才俊的土壤,为他们接近当代国际数学研究前沿研究数学创造条件,邀请国际一流数学或相关学科的大师来与他们对话。这非常重要,只有站在前沿,才有可能与世界一流水平同步。”
中国的进步令霍金欣喜
丘成桐说,中国对基础科学研究的重视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光是我有这样的看法,霍金也表示了同样的看法。霍金说,他看到了中国的进步,很乐意经常到中国来与中国科学家交流。”说到霍金,丘先生连说“不容易”:“这样一位重残的科学家,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真不容易。到中国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报酬,就是看到了中国的进步,他才乐意来。”
丘成桐(右一)与霍金(左二)等人合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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