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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巫山县官阳镇三岔村，周学珍(中）把瘫痪的陈绍智抱到屋外晒太阳，养女桂花在一旁帮忙拿拖鞋 本报记者 姚波 摄 周学珍一提起陈绍智为她征婚的事就泪流满面 本报记者 姚波 摄 6月21日，巫山县官阳镇三岔村，周学珍悉心地照顾陈绍智，帮他按摩脚 本报记者 姚波 摄
他们本是陌生人，但一次意外相遇，令巫山女子周学珍无偿照顾瘫痪男子陈绍智17年，从一个17岁的花季少女变成了34岁的中年未婚女人；他们不是夫妻，却拥有同一个温暖的“家”，9岁的养女叫他们“爸爸”和“妈妈”。日前，将走到生命终点的陈绍智希望通过本报为周学珍征婚，条件只有一个：能给她幸福！而周学珍则表示，就是出嫁也要带着陈绍智和桂花！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家庭，17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怜悯……带着一个个疑问，本报记者来到巫山县官阳镇三岔村五社，见到了陈绍智和周学珍。
从巫山到陈家，除了要走近两个小时的水路外，还要走一个多小时土石子路，当地人称为“回头线”。家有100多平方米，被周学珍合理地分割成五间，正中间的堂屋被改成小卖部，陈绍智的床就在小卖部最靠近门的地方，床边放着电话和钱盒。堂屋两侧分别是周学珍和他们9岁养女桂花的卧室，兼粮食储存室和库房。最外侧的那间被周学珍改造成猪圈，里面的四头猪是陈家除了小卖部之外的另一个经济支柱。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情感交流，彼此间说的话多是“小卖部的收入怎样”、“桂花的学习如何”、“该吃饭了”等。每当开饭的时候，桂花都会很懂事地把饭桌推到陈绍智床前；周学珍会把肉菜摆在离陈绍智最近的地方；每当天气好的时候，周学珍会把陈绍智抱到房间外面晒太阳，细心地按摩陈绍智已经瘦成麻杆一样的双腿。第1页
一个月20元 17岁少女做保姆
1988年，当年20岁的陈绍智为筹结婚钱，只身前往湖北宜昌一矿山打工，不幸被塌方压断腰椎，不仅媳妇飞了，陈绍智也被砸成高位截瘫。
由于兄弟姐妹全部外出打工，母亲早已去世，照顾陈绍智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已经50多岁的陈父身上。那时，陈父忙得一天只吃一顿饭，可陈绍智的身上还满是浓疮。不忍心拖累父亲的陈绍智曾三次自杀，但都被救了过来。在同乡的劝说下，陈绍智决定从8000元补偿金中拿出一部分来雇个保姆，月工资20元。
住在邻村的周学珍到三岔村走亲戚，恰好经过陈绍智家门口，口渴得不行的周学珍从陈家讨到了一杯水喝。没想到第二天乡邻就带周到这家做工。“你的工作就是煮饭、喂猪、简单护理。你叫我二哥，我叫你幺妹，”陈绍智说。从周学珍进门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以兄妹相称。第2页
第一次洗澡 伤自尊他要自杀
一天，周学珍给陈绍智洗被子，发现被子上有很多大便，有些地方还长出了菌子。周学珍抱起被子哭着跑了出去。换好被子后，周学珍第一次主动和陈绍智说话：“被子里面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能让你一个小妹妹干这样的活儿。”陈绍智说完，周学珍沉默了。
到了晚上，周学珍要给陈绍智洗澡！陈绍智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不行，你不洗也得洗！”不容陈绍智再次反驳，周学珍用力按住陈绍智的手，试图脱下了陈的上衣。陈绍智几次用力拨开周学珍的手，但都被周用右手掐住双手，用左手脱下上衣，开始认真地擦洗陈绍智的头、脸、背和膀子。陈绍智始终不敢抬头看她的脸，他一直把脸埋在枕头里哭。
周学珍还要给他洗下身。陈绍智真生气了，周学珍6次掀开被子，他6次怒气冲冲地重新把被子拉上来：“你不要逼我，我自己洗！”没有什么文化的周学珍红着脸说：“你让我叫你哥，你喊我妹妹，我就不能看你死！”
僵持了三分钟后，周学珍灵机一动，退到了陈绍智手臂够不到的地方，将被子从陈绍智的脚下卷起，一直压到腰部。陈绍智发现后，气得一下子推倒了面前的被子，大声地喊道：“可以了！”正在给陈绍智擦洗下身的周学珍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又给陈绍智擦洗起来，直到擦干净。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给我洗下身！”当晚，陈绍智从床下拿出老鼠药服药自杀。所幸被父亲发现，抢救了过来。
自杀事件后，周学珍落下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等陈绍智睡熟后，便蹑手蹑脚地来到陈绍智的床前，搬来一个小凳子，守着熟睡的陈绍智。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周学珍都只敢给他洗上身，但他们之间的话却多了起来。第3页
不愿离开 亲哥和她断亲情
为照顾瘫痪男 订好的亲事告吹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已经订过亲的周学珍被硬拉回家，在母亲安排下去了婆家。晚上回家时，婆家给周学珍包上了馄饨。谁知周学珍径直回了陈家，把馄饨全煮给陈绍智吃了，还把第一个月工资（20元）全给陈绍智买了香烟、糖果、罐头。
第二天一早，周母带着周的哥哥找上了门。没想到的是，向来温顺的女儿这次却坚持要留在陈家。气极的母亲将周推倒在地，随手抄起扁担就朝女儿打去。瘫在床上的陈绍智顾不上多想，从床上翻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周学珍，扁担重重落在了陈绍智的身上……周学珍留在了陈家，也再没领过工资，而哥哥却从此与她断绝了关系，亲事也告吹了。
自己打石头 建起村里第一个石头房
陈家的老房子遇上下雨就漏水，很不适宜陈绍智养病。一天，周学珍给陈绍智擦洗身体时，发现陈腰部溃烂，原来是镶在截肢部位的钢板部分发炎了。由于家离公路很远，只能第二天上医院。那一夜，陈绍智几乎将枕头咬烂了。
这事之后，周学珍决定在公路边上建房子，一是遇事方便，二是公路边人多，可以给陈绍智解闷。1991年8月，周学珍带着陈绍智在新房地基附近搭起了油篷，开始了造房计划。“油篷很小，就容得下我的这张床，幺妹只有睡随时可以卷起来的竹席。她除了给我做饭，其他时间都在工地上。每天最多睡四个小时。”陈绍智说。短短半年，周学珍从山上砸出100多吨石头，一次挑上三四十公斤，将石头担下山，再一点点垒成房子，最终建成了村子里第一幢石头房。
借200元办小卖部 步行30公里进货
房子盖好后，两人从亲戚处借来200元钱办起了小卖部。大昌镇距离三岔村有30多公里路，是最近的进货地点。为了省下来回的3元车费，周学珍每次进货都走着去，早上5点出发晚上7点才能回来。周学珍憨厚地说：“这个小店一天都挣不下3块钱，我怎么舍得坐车呢！”
第一次吵架 为要不要收养弃婴桂花常帮“妈妈”周学珍分担家务 本报记者 姚波 摄
到1997年，周学珍已照顾陈绍智整整8年了，尽管两人会拌嘴，但从没有红过脸。
3月里，周学珍一大早起来，发现一个出生仅10天的女婴被遗弃在公路上。周学珍想都没想就把孩子抱回了家，本以为陈绍智会支持自己，谁知遭到了他强烈反对：“你还要照顾我，怎么养一个孩子呀！”周学珍没多说，一转身将孩子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收养一事，两人僵持了两天，两天里周学珍没有做饭，陈绍智也没有喊饿。第三天，陈绍智最终作出了妥协：“先养几个月，再送给富人家养。”几个月后，陈绍智也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给她起名“桂花”，再没提把孩子送人的话。第4页
只能活8年？保姆陪他走过17年
桂花3岁时，周学珍因劳累过度，患上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手术。
心急如焚的陈绍智，连夜给周学珍写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封信，托人带去：“病在你的身上，却痛在我的心里。没办法，原谅我不能到医院去看你。”信封中，陈绍智还将四年来积攒的170元钱装了进去。
而周学珍却将钱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面。手术后第三天，周学珍坚持出院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回家，陈绍智是肯定不会吃饭的。也正如周学珍所想，陈绍智几天来水米未进，惦记着周学珍的安危。
“周学珍是被人架下车的，”陈绍智说，当时周学珍一直盯着他看。当天晚上，周学珍破天荒地到陈绍智的床上，靠在他身上聊天。“当时她的伤口还在冒血珠，”陈绍智说，他哭了，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为了照顾陈绍智，周学珍研究出了一套护理方法，比如要经常翻身，白天至少两次，夜晚至少四次。
周学珍发现由于长期卧床，陈绍智的脚已经直了。由于长期趴在床上，陈绍智身下起了厚厚一层死皮；周学珍用枕头将他四周围起，把盐水烧热放凉后，用棉球仔细清洗。
在周学珍的精心护理，被医生“宣判”只能活8年陈绍智已经走了18个年头。本版稿件均由本报记者 张宏锦 采写第 5 页
新闻面对面
“如果没瘫痪，我一定会娶她”
陈绍智与周学珍是夫妻？又没有夫妻之实、之名；是兄妹？其情感又超越了兄妹。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和周学珍是什么关系？
陈绍智（以下简称陈）：兄妹。但远远超越了兄妹，又不是夫妻。
记：她为什么可以照顾你长达17年？
陈：说实话，我不知道。有人说她图钱，可我只给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也有人说她傻，我不信。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走了，你就会死！”
记：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你怎么看？
陈：是个天大的笑话，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人长达17年，别说外人了，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很难做到。记：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陈：没有爱情有感情。我是一个连正常夫妻生活都不能给她的人，哪来资格谈爱情！
记：17年间，你们谈到过结婚问题吗？
陈：没有，我根本不配提“结婚”。有时我也在想，如果我没有瘫痪，我一定会娶她的，因为她真的是一个贤妻良母。
记：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去年我又查出了败血症，估计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为她征婚，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能给她幸福！要为她找个不打她、不骂她，且又聪明、老实的男人。
记：如果她提出要带着你一起出嫁呢？
陈：我不能承受，我甚至可以接受她和别人私奔，也不能像这样为了我不嫁人。
“要嫁人，也要带上他和桂花”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当年一个妙龄少女为什么会去照顾一个瘫痪男人？
周学珍（以下简称周）：最开始是为了每月挣20元钱。可后来是因为同情而留下。
记：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全部原因吗？后来是不是转成了爱？
周：我不懂什么爱不爱的。最初我原本打算照顾他三五年后就嫁人，可是捡到桂花后，我又多了一个责任就是要照顾桂花。
记：17年间，他有没有打动你的地方？
周：有。我动手术后，他第一次给我写信，看着信，我哭了。
记：付出了17年青春，觉得值吗？后悔吗？
周：值。别人都笑话我，说我像个傻子、是神经病。有时，我也骂自己傻，但一想到走，我又舍不得了。也曾感到后悔，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就特别想哥哥。
记：陈绍智要给你征婚，你怎么看？
周：真要有人看上我要娶我，那我也要带上陈绍智和桂花一起出嫁。
“我不让妈妈离开爸爸”
桂花和“爸爸”陈绍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本报记者 姚波 摄
9岁的桂花不但懂事，而且还是班上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桂花的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可一听记者提起妈妈要出嫁时，小姑娘竟然哭着说：“我爱妈妈，我不让妈妈离开爸爸，离开我。”但当记者问起她爸爸和妈妈的关系时，桂花很困惑地回答说：“妈妈叫爸爸哥哥，爸爸叫妈妈妹妹。”桂花说，她只知道她很喜欢爸爸妈妈，不希望妈妈离开爸爸、离开这个温馨的家。第6页
乡亲众说纷纭
贪财说“想等陈死后分一大笔钱”
“上世纪80年代就有8000多元，在我们这里算是很有钱的人哟。”有村民认为，周学珍到陈家做保姆图的就是钱。甚至有人认为，周学珍就是想等陈死后分到一大笔钱，但她17年只拿了20元钱。
傻子说“她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她肯定是脑子有问题”。这种说法多见于陈家附近的村民。他们竟然认为，周学珍可能在生理上存在某些缺陷。
夫妻说“他们其实是真正的夫妻”
“他们其实是真正的夫妻”，也有村民这样认为，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17年，连孩子都有了，应该是真正的夫妻。第 7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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