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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工陷阱：一个农民工的找工之旅
招工陷阱
现在，我是一名农民工，头发很短，脸庞稍黑。
我30多岁，来自江西农村，读过一年高中，身体健壮——但除了有把力气外，别无所长。几天来，我一直徘徊在广州市的大街小巷，搜集与招工有关的信息。结果，我找到几份报纸的求职版，一些公交站台的招工小贴士，还有几张免费派送的招工单。
6月22日，广州街头阳光灿烂，我要动身试一试。我揣着250元钱，对于内地农民来说，这个数目不小，我的心里很踏实。
10：00－11：25
应聘群众演员
正规渠道透露的信息往往令人兴奋不已。
一则招聘启事堂堂正正地登于《广州X报》：“现因拍摄大量电视剧及多个活动需要，‘丽影广告’急聘：群众演员、特约演员多名。”吸引人的地方有：“男女、年龄、身高不限”，“有无经验均可，高底薪＋出场费，可包食宿免收费用”。
按启事要求，我在上午10点钟之后，来到招聘地点：广州市环市东水荫路2号华信大厦。而电梯口旁边，赫然贴着“谨防招工骗局”的提示。
“丽影广告”公司的门面在东座8楼，两室一厅的办公套间装修得不错。一个靓女听说我来应聘，马上递出一份表格。这是一份《艺员情况表》，说法带点港台味，上面还是繁体字。由于外形、学历各方面都不占优势，我只敢应聘群众演员一职。
接下来是等待。外面阳光猛烈，里面空调清凉。灯光明亮，布艺沙发很软，几盆绿色植物很怡人，在一阵接一阵的强劲音乐中，墙上的谢霆锋在装酷，何润东在微笑。
陆续来了几个人，紧张地填表，一个老太婆唠唠叨叨，一个小伙子随着音乐晃头哼唱。公司有个胖子，不时气宇轩昂进出厅房之间。
一个小时后，终于叫到我的名字。一个自称姓沈的经理把我领进面试间。在徐克、李宇春、周笔畅的大幅照片前，他看了几眼我的资料，开始面试：
“你有没有演艺经验？”“没有。”“哦，不过当群众演员没关系。呀！你是光头，这个发型特别适合演和尚。你愿不愿意？薪水一天150元。”“这么好！当然愿意。”
“好！那我今天破格录取你，马上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你先看看这个。”沈经理出门前，推来一本影集，里面全是刘德华、任达华、曾志伟等大明星的照片。
沈经理很快回来了，称“事情搞掂”。我道谢，转身欲走，但被他叫住：“你有没有平面照？到时要拿给导演看。”我不解，他就拿出一张范例照，上面的人像很艺术，光彩照人。“就是这种，你要交20张。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照，一套才200元，比外面一套480元便宜多了。我们还免费化妆。”
我留了一个心眼，说：“可我身上只有50元啊。”沈说：“没关系。只要有诚意，先交50元定金，下次交齐。”我交了钱，他开了一张“摄影费”收据。
5分钟内，化妆小姐为我扑好粉、点好脂胭、搽好口红。想起这些化妆品被无数人用过时，我一阵反胃。走进摄影间，摘下眼镜。摄影师教我摆POSE，时而点衣领，时而叉皮带，时而顶腮帮，时而扶脑袋。沈经理也进来了，夸我“戴上眼镜更酷”，于是戴上眼镜照了几张。“再试试黑色紧身T恤”，于是又穿黑T恤照了几张。
“好了，后天拿照片。很快就能上镜！”沈经理说。
(6月24日下午，我再次来到招聘地，但只见到电脑里的数码照。沈说我“从群众演员升为特约演员，不出几天就能出演”。我借故溜走，拨打了劳动部门的值班电话，得到肯定答复：“这是骗局，这种公司收钱是真，安排演出是假！保留手头乱收费的收据，可以退钱。”而至发稿时止，我没有收到出演通知。)
11：35－11：50
应聘男公关
报纸、公交小贴士上，有不少男、女公关的招聘启事，并且“条件不限”，“只需观念前卫”。与“丽影广告”同栋楼的“天上人间俱乐部”在搞招聘，这么近，不妨一试。
上了西座15楼，没想到这家招聘点也太简单了：三房一厅，只有几张桌椅空荡荡地摆着；工作人员奇少，接待面试的只有一个戴红项链的中年妇女。
她先看了我的身份证，然后说：“今晚就可以上班，只要你诚心做。”
“上班主要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们江西不少人都在做这个……就是陪女客人聊天、喝酒、唱歌啊，反正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补充：“不过，事先要交点钱。私人秘书1000元、娱乐公关600元，房间DJ300元、伴唱200元。”
我说：“没有这么多钱，刚才应聘群众演员时花了不少，要向朋友借。”
“当什么群众演员？！忙一天才几十块钱。而我这里，一单就可以赚三五百。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先交10块、20块定金都可以啊。”
我坚持不交，起身就走，并问她“贵姓”。她恼羞成怒：“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做，这里有一大把人做！”
(12时，我拨通110报案，值班小姐答复：“这种事属于劳动部门管。”劳动部门则答复：“由于你手头没有乱收费收据，我们暂不能管。”)
13：00－15：00
理清应聘思路
中午，理一理应聘思路：我不会开车，不会木工，不会电器修理，这些工作肯定聘不上；我不靓仔，年纪不小，进厂、当服务员，肯定也不容易。所以，我一定要选准职位。
16：00－16：30
应聘见习主管
我终于找到一家“天河伟诚贸易”。它不仅在报纸上登过招聘广告，还在街头张贴了小广告，招“办公文员、商务接待、配送员、见习主管”，且“包吃住，免押金，出粮准时”。头顶骄阳，一身大汗找到招聘点：黄埔大道中路197号伟诚商务大厦12楼。走进去，陈设拥挤，两三个职员无精打采地办公。
一个很有派头的胖子出现了，声音洪亮地说：“找工吗？跟我来！”他自我介绍：“我姓曾，曾庆红的曾。”
我的择业意向有二：一为文员，一为见习主管。他说：“文员不行，我们只招女的。不过，当见习主管还是可以的。”他继续说：“见习主管的收入不算高，一个月才1800元！另外，你刚上班，要交380元的工装费。”
他出去一下，迅速为我办妥一份盖有公章、附电脑编号的“录取通知”，接着催我交工装费。我推说“没带那么多钱”，他追问“身上一共有多少？掏出来给我看看”。我掏出来，只有23块。他说“全交了作定金”。我说“要留点路费”回棠下的住处，他说：“这么近，你走回去嘛。”
我坚持只交15元。他就说：“好，照顾你，只交15元。剩下的钱，明天早上9点半之前一定要交齐。”
出门时，又有一群应聘者进来，不少人被“即时录取”。
(我打通天河区劳动局的电话。一名女工作人员肯定地说：“这家公司在骗钱！很有名的。”那怎么办？她说局里来不了人，要找附近天园街道办的劳监中队投诉。)
18：00－19：00
应聘送餐工
天气变阴，我决定沿中山大道逛逛碰运气。
天河棠下，天使休闲中心招工，可一问，只招女工。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附近，一个红色摊位令我眼前一亮：急聘送餐员。
我问：“我可以试试吗？”招聘人员说：“可以，年纪大点没关系，关键要勤劳、吃得苦。”“月收入多少？”“不一定的。底薪600元，多的有900多。”
他们递给我一张“OFFICE85中式营养快餐人员面试考核表”。我填了。“初试通过，等老板来定人。”招聘人员说。还好，他们不收押金。至此，我已筋疲力尽。
(至发稿时止，我仍没有得到快餐店的通知。看来，这个“每月平均只有七八百元”的工作，对于我来说，同样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香饽饽。)
本报记者 胡亚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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