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充满了整个机舱。
趴在一块透明底部上方,身体蜷成一个大大的问号,眼睛紧贴取景框……无数精美的照片,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诞生的。启动快门的军人,有着一个特殊的称呼:航空摄影师。
用镜头测量大地经纬,在空中定格祖国河山,数十年来,作为全军惟一的航摄中队,总参某航空摄影测量中队官兵们在千万次飞行中实践着新时期军人的历史使命。
航摄国土面积累计800多万平方公里
测绘是国防和经济建设的基础性工作,航空摄影则是采集测绘数据的基本方式之一。航摄的任务,就是用镜头把地面的影像信息“复制”下来,制成合乎要求的精确地图。
在这支担负着为重大军事行动、重点战场建设、尖端武器研制和国家重大工程规划提供航摄测绘保障的部队里,“复制”一旦失误,全盘皆成败局。
从“两弹一星”实验场的勘察到大兴安岭森林的覆盖率测算,从我国首枚远程运载火箭试验的航摄到我国第一代中华版图和军事地图的普测……共和国的一页页辉煌历史中,包含着航摄军人的如磐责任和巨大光荣。
上个世纪80年代末,随着我军信息化建设的悄然提速,这支神秘的精锐劲旅,从空军某航测团转隶总参某测绘信息技术部队。
十多年来,他们完成了中苏边境、中老边境、中缅边境、中蒙边境、中越边境、京沪杭地区、港澳地区、青藏铁路、京九铁路、长江三峡、南水北调、西气东输等重大航摄任务,为国防和经济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
1995年9月的西藏贡嘎机场,两间挤满单人木板床的宿舍里,住着5位前来执行任务的航摄师,王明海是其中的一位。“长时间高空作业,每天只能吃方便面,偶尔吃上一个硬梆梆的馒头,就像过年。”让王明海和同事们欣慰的是,正是在这次长达三个月的任务中,他们第一次将许多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漠和雪域高原摄入镜头,获取了丰富的西藏地表信息,并首次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与航摄技术结合,实现了大面积无人区的拍摄。
每一次飞越山川的远行,都可能在国家和军队航摄史上写下不可取代的“第一”;每一项饱尝艰辛的任务,都成为又一卷壮丽诗篇的序曲。
多年来,中队先后在500多个测区作业,航摄国土面积累计800多万平方公里,飞行近万架次,共计58000多个小时。曾经航摄过“地球之巅”珠穆朗玛峰地区的他们作了这样一个换算:把18年来拍下的航摄图幅折合为1∶5万比例尺的地图,有近两万幅;如果把使用过的胶片连接起来,约有34座珠峰那么高。
地上的农民把手中的竹竿一伸,就可以捅到飞机
光学、机械学、电子学、航空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图形图像技术……小小的航摄舱,堪称集成众多高技术的“科技方舟”。
43岁的工程师戈一鸣还记得,中队成立之初,很多设备都还处于机械化水平,飞行中需要两位航测师协同工作,一人调整相机拍摄姿态,另一人掐着秒表判断拍摄时机。在高速飞行的航测飞机上,要凭一只秒表、一双肉眼做到这点谈何容易!
中队加速了技术创新的步伐。一边研究一边运用,每当新的任务点燃智慧的火花,万里高空就是最好的实验室。
他们开发应用的航线设计与监视系统,实现了航拍相机和飞机领航的一体化,大大提高了拍摄效率;他们首次运用动态GPS技术在高原地区进行航摄,被誉为我军航摄史上技术与装备的重大飞跃;他们参与了专用航测飞机的改装和定型工作,结束了我国航测飞机依赖进口的历史;他们经过多次实验,摸索总结出沙漠、雪山等地区航摄参数表,有效解决了在特殊地区进行航摄的系列难题……
从黑白照片到彩色照片的广泛应用,从机械化设备到光、电、机一体化仪器,自主创新,把航摄中队打造成为了一个拥有先进装备和高新技术的精英团队。近日,随着新一代航摄仪器的配备使用,航摄中队将实现数字化作业。
一切都在变,不变的,是官兵们数十年如一日的细致入微。在卫星遥感技术迅速发展的今天,航空摄影之所以仍然是获取地表信息的重要渠道,主要原因就在于其精确性。这些自诩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空中农民”的航测人对于自己最高和最低的要求,都是精确的。
“你想啊,除去头尾的损耗,一筒上万元的胶卷只能拍200次左右,加上冲洗费用、飞机耗油量,‘咔嚓’一下,光直接成本就得上千元。”47岁的肖光明算了笔经济账。
然而,这些摄影师心里还装着另一笔“账”。长江三峡航摄中,根据中队提供的水文和地形地貌资料,国家仅移民费一项就节约了2.5亿元。为了取得符合要求的大比例尺照片,飞机在黄河流域低空飞行,镜头下方走过一个农夫,仿佛他把手中的竹竿一伸,就可以捅到飞机!“危险,但值得。”他们说。
“上了飞机没别的想法,该死该活,就那样了”
坐在飞机上按快门是什么感觉?航摄师张海波说,一旦遇上气流,就像在最烂的路上飚车,眼睛被相机检影器框撞得又青又紫,那是常事。
31岁的张海波印象最深的,是2001年执行浙江南部某县城的航摄任务。那是个四面环山的县城,东面最高的山峰海拔1200多米,不仅大大高出了航摄的允许飞行高度,而且正好位于飞机进入和退出航线的必经之路上。
这次事后被他形容为“特技表演”的飞行是这样进行的:一关上相机,飞行员立即拉起飞机迅速爬高,同时急速转弯绕开最高的山峰。窗外山上的树木和岩石近在眼前,机翼似乎马上就要挂在树梢上了,飞机已完成转弯,再次对正航线。又一个俯冲,猛地下降200米,进入工作高度。“心提到嗓子眼”的张海波,顾不上调整失重的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拍摄,拍摄……
像这样充满悬念的历险数不胜数。在沿海某地区拍摄,遇到旋转气流的飞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在漩涡中下坠了几百米,险些栽入大海;在福州,飞机着陆时发生故障,发动机冒出滚滚浓烟,航测师的第一个动作,却是赶紧把设备和胶卷取下来。
“上了飞机没别的想法,该死该活,就那样了。”航摄师施国庆说,危险都不怕,再大的苦又算什么呢,挺一挺,就过来了。
——尽管这样的苦常常超出他们自己的想象。一次在哈尔滨连续十几个小时作业后,航摄师吴俊脱下鞋袜,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和冰箱里的冻肉一样”。让他后怕的是,如果晚一个小时送医院,这次冻伤就会造成截肢。
——尽管这样的苦常常挑战生命极限。飞机颠簸起来,身体难以承受。而他们单人单日飞行时间的最长纪录是9小时40分钟!
航空摄影测量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挑战的职业,航摄中队,就是由这样一群敢于迎接挑战的军人组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