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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绥化市北林区有一对兄弟,哥哥王稼英13岁、弟弟王稼明10岁。孩子的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在过年时回来看望兄弟俩。自2002年春节前孩子的母亲去世后,两兄弟就相依为命,撑起一个家。6月29日,记者来到绥化市,走进了两兄弟的生活。“打酱缸”是王稼英每天早晚必做的事。
兄弟小院像菜园
记者到达绥化市已近中午时分,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几经辗转,才找到兄弟俩现在居住的北林区庆丰路。据民警介绍,小哥俩原来的房东把房子卖掉了,小哥俩不得不另租房,在今年春节过后搬到了现在的住处。穿过一排排低矮、破旧的小平房,记者终于找到了王家兄弟的家。与想象中的破败景象不同,推门进去后,映入眼帘的俨然一个农家的“绿色家园”,约40平方米的小院里,除了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院里都种上了各种蔬菜:茄子、辣椒、小白菜、豆角、柿子、黄瓜……绿油油、嫩生生的小苗,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讨人喜爱。而在小院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口蒙着白布的小水缸,那是两兄弟下的大酱。
走进王家兄弟的屋子时,哥哥王稼英正麻利地用捡来的废报纸、冰棍杆点火热饭热菜。陪记者一同到王家兄弟家的是派出所的一位民警,他们与王家兄弟很熟,见到有熟人来,两兄弟很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把记者和民警让进了屋。记者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那是一间只有五六平方米的小屋,摆放了两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后,就没有多大的空间了。那张仅一平方米大的小桌子既是兄弟俩学习的课桌,也是吃饭的饭桌。中午的菜饭是早餐剩下的萝卜土豆汤和大米饭。饭菜热好了后,兄弟俩就一人盛了一大碗汤,然后将剩饭平分倒进盛汤的碗里,趴在小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趁两兄弟吃饭菜的工夫,记者又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他们简陋的小屋虽然算不上窗明几净,但东西摆放得很规整。在记者采访前,随记者前来的民警就告诉记者,两兄弟的衣服、被褥和文具、书籍等大多是好心人送来的。记者看到,两兄弟虽然穿的是旧衣服,但十分整洁,兄弟俩穿的懒汉鞋甚至能看到鞋的白边。
令记者惊奇的是,家里竟然还有两样家用电器,一件是一台18英寸的黑白电视,另一件是一台陈旧的单缸洗衣机。据兄弟俩介绍,这两件大家电都是别人送的,洗衣机是原来的房东送的,有一次看他俩洗床单实在太吃力了,就把自家淘汰下来的洗衣机送给了他们;而那台黑白电视则是现在的房东送给他们的。小院里种满了蔬菜。
随母寻父娘仨吃尽千般苦
十几岁的孩子,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年龄,可王稼英、王稼明兄弟早已品尝了生活的艰辛,承担起当家过日子的重任。对现在的生活,兄弟俩已经很知足了,哥哥王稼英告诉记者,他们现在已经适应了当家的日子,洗洗涮涮、劈柴买粮等一些活儿已经难不倒他们。对他们来说,最困难的时候应该是父亲找寻不到、母亲又刚去世的那段日子。
王稼英告诉记者,他和弟弟出生在绥化市郊的五营乡,以种地为生。在他童年的记忆中,曾有过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美满日子,但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种地根本挣不了多少钱,村里开始有许多人纷纷外出打工,于是父亲王贵也随着这些人外出打工了。起初,父亲还托同村人给家里寄些钱、带个口信,可时间长了就没了音讯。他们家在村里也没什么亲戚。到2001年时,父亲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家了,妈妈一直很担心,在2001年年底,就带着他和弟弟到绥化市来找父亲。
王稼英说:“因为爸爸出来时,最先和村里人到绥化市打工,妈妈就想到绥化市打听一下父亲的下落。那是我和弟弟第一次出门,看到什么都好奇,刚出来时,我们兄弟俩还很高兴。可来到绥化市一段时间后,就发蒙了。因为找父亲的经历跟我们最初的想象差得太多了,我们以为即使找不到父亲,也能打听到一点儿消息。可我们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工地,也没有父亲一点消息,甚至连同村出来打工的熟人都没碰到过。从家里带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后来我们到了一家饭店,老板看我们娘仨挺可怜的,他们就收留了我们,妈妈白天在那儿打工,一天给三元工钱,我们娘仨打零杂,那时我们还很小,主要是我妈妈在后灶洗碗,我和弟弟在后灶擦擦灶台,给人家扫扫地,人家能收留我们就很不错了,从来就没想到要工钱。”
后来,他们娘仨的遭遇被绥化市建设派出所的民警发现,民警帮助他们租了一间房,并与辖区的小学联系,让两个孩子上了学,这样,两兄弟才算把家安了下来。而那时他们的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刚到绥化时,她还能照顾一下孩子,外出打零工挣点儿钱。可后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竟卧床不起,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那段时间,兄弟俩每天5时多起床,一边背课文一边煮早餐,然后喂妈妈吃饭;放学回来后,又要做饭,给妈妈喂饭、换洗,晚上忙完家务后才有时间坐下来看书。那样的日子虽然忙碌、辛苦,可对于他们俩来说,有妈妈的日子总算有个家,生活再艰辛也有依靠。
提起那段日子,两个孩子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在介绍情况的过程中,几次止不住失声痛哭,那是两个孩子心里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痛。年仅13岁的王稼英已是一家之主。
母亲遗嘱:要好好过日子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2002年春节前夕,两兄弟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他们,而他们的父亲一直杳无音信。
“在警察的帮助下,我们总算有了落脚的地儿。可妈妈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妈妈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才带我们出来找爸爸的。”小稼英的眼里含着泪说。原来两兄弟的妈妈一直有心脏病,长年的辛苦,加之丈夫外出打工多年又杳无音讯,生活的艰难和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击垮了那个女人。
“我和哥哥都知道母亲有病,所以一直很听话,极少惹她生气,可妈妈还是经常犯病,家里买不起药,妈妈犯病时最多吃上几片去痛片,那还是妈妈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平时她连去痛片都不舍得吃。”站在一旁的王稼明声音低沉而无助地说。“妈妈病情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他就把我和哥哥叫到床边,告诉我一定要听哥哥的话,还说对不起我们,让我们求好心人去找爸爸。如果爸爸实在找不到,让我们一定要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让哥哥照顾好我。”说到这儿,小稼明再也说不下去了。
2002年腊月十七,这是令两个孩子刻骨铭心的日子,那天凌晨两点多钟,他们的母亲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呼吸都困难,哥哥王稼英连忙摇醒还在睡梦中的弟弟,兄弟俩害怕极了,最后还是哥哥急忙找来后院住着的房东。房东发现情况不好,一面赶紧叫来救护车,一面给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打电话。在民警的协调下,两兄弟的母亲才进了急救室,然而十几分钟过后,他们见到的是母亲冰冷的尸体。两个孩子像疯了一样扑向妈妈的尸体,大声叫着“妈妈”、“妈妈,别扔下我们……”“那一天,两个孩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吃一口饭,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抱在一起大哭一场,看得人揪心呀!”知道两兄弟家里没什么亲人,一些好心的邻居都主动过来帮忙,64岁的李淑琴就是其中的一位,提起那天的情景,老人的眼泪又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尸体放在医院的停尸房要收每天10元的停尸费,而放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最后在派出所民警、附近邻居等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兄弟俩强忍悲痛将母亲的尸体送到火葬场。
“兄弟俩为妈妈办的葬礼在那天出殡场面中是最寒酸的,只有兄弟俩和民警以及几位邻居,也不过十几个人。而兄弟俩的哭声是最令人心痛的,出殡时派出所特意出了辆车,在车上无论男女老幼都哭成了一团,悲痛欲绝、撕心裂肺,这样的词用到那种场合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每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就鼻子发酸。”建设派出所的教导员周纯国提到那时的情景,语气也十分沉重。
记者曾询问过兄弟俩在绥化市是否有亲戚,兄弟俩很肯定地表示,“没有。”可周教导员偷偷地告诉记者,两兄弟在绥化其实有亲戚,在送孩子的母亲到绥化市某医院时,碰到一名护士,就是两个孩子二姑的女儿,是他们的表姐,可从他们娘仨到绥化来,他们的亲戚就从来没露过面,孩子的母亲去世后,也没人来照顾这两个孩子。
母亲去世第一夜:哥俩在被窝里哭
“妈妈去世时,家里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就连给妈妈买骨灰盒的钱,都是叔叔们给捐的。我和弟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就靠邻居和他们送米送面维持着。”哥哥王稼英一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民警,一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母亲去世时,哥俩大的只有9岁,小的只有6岁,描述起他们第一天独自生活的情景时,两个人仍心有余悸。
那是腊月天儿,给母亲办完葬礼后,两个小家伙回到了租住的小平房里。房东曾让他俩到后院与他的儿子同住,可小哥俩说什么都不肯,“我们麻烦人家的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给人家添麻烦,再说以后我们哥俩迟早要一起生活的,所以不想去和房东的家人同住。”王稼英像个小大人似的向记者介绍着情况,脸上有着超出其年龄的成熟和坚韧。“那天天特别冷,天刚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早早就把所有的窗户、门都关上了,可上床前还是不放心,就又检查了一遍门窗。刚开始根本睡不着,窗棂是木制的,房间也透风,冷极了,风一吹起来,整个房间都能听到‘呼呼’的响声。我心里害怕极了,就哭着叫哥哥,哥哥让我钻进他的被窝里,我发现哥哥的身上也像我一样凉,而且他还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呢!”描述起第一次和哥哥在家过夜的情景时,弟弟王稼明的眼里仍然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的确,对两个未满10岁的孩子来说,要他们去面对生活实在是不可想象。自己动手,生活的艰难没有难住小哥俩。相依为命,小哥俩的日子也有滋有味。
小鬼当家:苦日子也有欢乐
在母亲去世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个小家伙的父亲一直没有音信,社会上的两位好心人曾一度收养了两兄弟,直到2003年3月下旬,绥化市公安局北林分局建设派出所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了孩子的父亲王贵。原来孩子的父亲到建三江给人家种地,因为那些年收成不好也没挣到多少钱,就一直没回家看过妻儿。王稼英、王稼明兄弟虽然找到了父亲,可王贵无固定工作收入也很微薄,每年除春节回家探亲外,平时都在外给人打工挣钱,两个兄弟只好撑起家庭生活,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可找到了父亲,两个孩子似乎有了希望和依靠。春天到了,两个孩子就在自家的小园里种上新鲜的蔬菜。记者采访时,哥哥王稼英还半开玩笑地对记者说,记者去早了,他的小园子里种了各种蔬菜,他还在农历四月廿八下了酱,如果记者是七月末去,他能请记者吃蘸酱菜,还可以品尝他们亲手种的绿色蔬菜,不含一点化肥。当记者询问他们家里主要的开支是什么时,王稼英掰着手指头,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样子告诉记者,开销最大的是买菜买面。然后跟记者细算账:“我和弟弟很少买衣服,衣服大都是别人送的。家里的生活用品也大多是好心人给的,极少添置。学费学校也给我们减免了,学习用品也经常是同学们送的……”同去的民警告诉记者,兄弟俩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然后到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接着回家做饭做菜。晚上做完家务再学习,每天都要忙到九、十点钟。放学后,王稼英在回家的路上要买些菜,以便回家做饭。而中午,两个小家伙多数时候是将就一下,早餐多做出一些,中午热一下对付一口。弟弟王稼明则告诉记者,7月6日就要期末考试了,考试结束后他们兄弟俩就要放暑假了,到那时,他们兄弟俩可以在快散市时逛早市了,早市里很多好心的叔叔、阿姨,看他俩生活不容易,散市时常把一些挑剩的水果送给他们吃,梨、桃、苹果……他们哥俩都尝过。说到这儿,小家伙吐了吐舌头,然后嘴角向上翘,做了一个享受状。“你嘴就是馋!”站在一边的王稼英嗔怪弟弟。小哥俩的院子干净整洁。
拿巧克力:被哥哥打了
采访时,记者看得出,弟弟很依赖哥哥,什么事都很听哥哥的;而哥哥也很照顾弟弟,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弟弟。这些年,兄弟俩的生活来源主要靠父亲王贵每年春节带回来的钱,而父亲的收入也很微薄,兄弟俩在相依相伴的生活中彼此依恋。人们常说穷家难当,而对一双还未长大成人的孩子来讲,眼见着同龄人过着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生活,他们却要面对生活的艰苦,的确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勇气!而对于孩子来说,不是任何时刻都能抵住诱惑的。兄弟俩相依相伴已经好几年了,他们很少吵架,哥哥只打过一次弟弟。
提起挨打的事,王稼明有些不好意思,他告诉记者,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事情的起因是他看着其他小朋友吃巧克力挺眼馋,就央求哥哥给他买一块尝尝,可去商店一打听,一块巧克力得五六块钱,哥哥舍不得就没给他买。后来正巧,有一次去同学家做客,那同学家正好买了一大盒巧克力,同学请王稼明尝了一块。后来,他趁同学和家里人不注意,就偷拿了两块,一块自己吃,另一块拿回去给哥哥吃。谁知,当他把“偷”来的巧克力拿到哥哥面前时,竟遭到了哥哥的一顿训斥,并让他把巧克力还回去。可稼明坚决不同意,他争辩说自己这次做错了事,大不了下次改就行了,一大盒巧克力少个一两块人家也未必能发现,可要是退回去,摆明了告诉人家是自己偷了东西,多难为情呀!可哥哥还是坚持要他把东西退回去,小稼明就是不肯,在两兄弟争执中,王稼英情急之下第一次失手打了弟弟。“哥哥虽然打了我,但他这么做是对的,他一直教导我,我们虽然穷但不能志短,别人帮助我们、送给我们东西,我们一直要记着人家对我们的好,但我们不能偷,那样人家就会瞧不起我们的!”才10岁的小稼明说起哥哥的教导一字一句,分外的认真。
两兄弟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两兄弟的家里,记者见到了许多变废为宝的“宝贝”。比如兄弟俩使用的练习簿,是人家丢弃的旧日历做成的;使用的铅笔是一个废旧的小铅笔头后面接上纸卷;使用的油笔是油笔芯外面卷上硬宣传单;用来点炉子的是冰棍杆、废报纸和旧纸。这些东西大多是小哥俩放学后捡回来的。好心人常来看望小哥俩。
面对帮助:常念大家的好
“如果没有好心人的帮助,恐怕我们兄弟俩早就饿死了。”这是采访中,兄弟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长期帮助兄弟俩的建设派出所民警们,从2001年至今,从所长到普通民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对王家兄弟的帮助却有增无减。为使王家兄弟二人能够正常上学,解决他们户口不在所在学区的问题,建设派出所多次向上级户政科打报告,为两兄弟解决了落户问题。而两兄弟原来所在的绥化市英俊小学一直减免着兄弟俩的学费,现在哥哥已经上了绥化六中,学校仍旧对他减免了学费,而且免收其补课费。原来的房东卖房时,将家里不用的生活用品都送给了兄弟俩,让他们的家更多了一份温馨。甚至早市里卖鸡蛋的大娘看到两个孩子生活艰苦,常将一些皮碎了的鸡蛋便宜甚至白送给兄弟俩。
而采访中,人们对兄弟俩的评价都很高。王稼英的班主任方老师告诉记者,王稼英要比同龄人懂事、成熟很多。尤其在班级大扫除中,他虽不是劳动委员,但基本上班级的同学是在他的带领、指导下打扫卫生的。王稼英学习很刻苦,但因为家庭负担重,学习成绩只能处在中上游,全班九十多名学生排在二十名左右。建设派出所的教导员周纯国告诉记者,小哥俩最让人感动的是懂得感激,他们派出所每年都会帮助一些辖区内生活困难的人,可有些人你帮他的时候满脸堆笑,过后便对你不冷不热。可两兄弟对人很有感情,只要你帮助过他们,他们就会记在心里。有时在街上碰到了,他们也会叔叔长叔叔短地跟你聊,让人心里觉得温暖。
(生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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