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观察
当前学界存在十大顽症
近年来,学界的不正之风,严重阻碍了学术的发展。当前学界存在的十大顽症就是这种不正之风的具体表现。
顽症之一:不求学问,而求学位。学位是学问的尺度。 可是,尺度正在变成光环。请看,有的人水平已经超过博士,当了博导还在读博士。有的考核简直是“烤”人,“烤”死人的事并非没有。为了考核,委曲求全,委曲学术,以求学位之全;为了凑够论文指标,不惜花钱买版面。
顽症之二:不求学问,而求官位。谋权之势日增。主要是权能生学。有官位则有学术“成就”。一编书,便利用职权挂名。属下不知为了什么,在嘴上也大多恳求领导挂名。“著作”立等可取,两三年就能著作等身。大学生不分文理,考公务员成风。公务员的吸引力来自何方?
顽症之三:不搞学派,大搞宗派。学界因学说不同而立学派是正常的。学派林立,学术繁荣。可是,如今有些人没什么学说,却拉出了“山头”。“山头”与“山头”之间成了“冤家对头”。同是一派的,水平再低也是高的,有好处的事情都能进来;不是一派的,水平再高也是低的,有好处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让你进来。古人尚且能做到“君子和而不同”,今天的同行、同事何以“同而不和”?
顽症之四:不求学问,而求价位。拿一个博士点,很少有不公关的。不叫行贿,叫公关。公关一次要多少钱?天价!评委每年要把一个“女儿”(博士点之类)事前许配给多少“男士”(申报单位)?收多少“彩礼”,天知道!学者评议,往往受利益驱动。同一个学者在喜欢上这个项目的人面前说:“可以上”,论据甲乙丙丁;在不喜欢上这个项目的人面前说:“不可以上”,理由ABCD。
顽症之五:论文无论。论文的要义是“唯陈言之务去”。可是,有不少论文,尤其是人文科学论文,是官话加老话,“土”剽窃加“洋”抄袭,没立一句自己的独到见解。用“土”剽窃糊弄洋人,用“洋”抄袭吓唬国人。
顽症之六:课题不是课题,是发放附加工资,是生财之道。把不该列入的选题,出于某种需要,也列入选题。因人设题,因人送题。
顽症之七:奖励是奖而不励。评奖,评奖,越评越僵。少有激励,多是激怒。有的奖励是摆平,是送人情,是恩赐,是拍马。不少人忘了:“这个奖,那个奖,不如群众夸奖”。
顽症之八:考评不是考评,是索贿,是“运动”,是搞“全民”造假。考官满天飞,漫天要价,到处卖狗皮膏药,一句顶万句,一讲顶十讲(指讲课费)。学人求评委,低三下四。评选中,故意挑刺的很难说一个没有,大量的是互相吹捧。
顽症之九:学校不是学校,是学店。有的校长不是校长,是老板。学科带头称“掌门人”。学者成学阀、学霸。考分既有零售价,又有批发价,以至于扩招扩得毕业即失业。
顽症之十:巧立名目,广开财路。校中有“校”,所外有“所”。还嫌不够,再搞基地、高地、平台。名目很多,成果却寥寥。成果不多,但收入不少。
学术界的上述顽症是严重的。但这些不正之风并非学者本色,其中许多在很大程度上是逼出来的,是体制逼出来的。前头讲“没立一句自己的独到见解”。唉!对学者来讲,往往是非不想“独到”,实不敢“独到”也。
医治十大顽症的四贴良药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攻克顽症首先要从体制下手。可我今天还是着重从体制外开四贴药。
第一贴:再呆一点。专心要专到发呆的地步。1978年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我拜访过陈景润。他是极有才华的人,也是真呆的人。呆要呆到怪的地步,“十个人才九个怪”嘛!1965年我还接触过一位“不认识人民币”的思想家,后来他被胡耀邦称为“农村改革的发明者”。
第二贴:再穷一点。这不是指的实验室,而是指大学者的生活。当年是才子,后来养尊处优,名声如雷贯耳,可雷声大了,成果的雨点小了。有点成果,还是那些愿意为他代劳的人代出来的。中国有不少人被称作“莎士比亚”。但莎士比亚笔下写的什么?有不少作品中反映的正是农民工。莎士比亚是何许人也?他在很多方面也是农民工。关心弱者的才是强者。中国的“老莎”几乎不可能会从农民工里产生。不了解农民工的,又怎么写农民工呢?
第三贴:再勤一点。中华民族是勤劳的民族。学者作为民族的精英,应当是勤劳者中的勤劳者。现在不少外国学者在为他们的不勤劳而遗憾,并对中国学者的勤劳而深表钦佩。可如今有些学者成了打引号的旅行家、美食家、宗教学家。对有些“双肩挑”的学者来讲,只有抛点荣华,来点寂寞,筚路蓝缕,方能返璞归真。
第四贴:再放开一点,少讲老话、空话、套话。容我极而言之:讲谬论也比讲老话、空话、套话要好。第一,谬论可以做反面教材。没有反面教材,哪有正面教材?没有打着“社会主义改革者”旗号的杜林反马克思主义,恩格斯怎么会写出《反杜林论》?伟大的空话是对“伟大”的玷污,正确的废话是对“正确”的亵渎。第二,被认为是“谬论”的,是不是谬论还要实践去检验。有很多“谬论”在经过检验之后,来了个否定之否定,证明不是谬论。第三,老话、空话、套话是侵犯知识产权。以后查出来,要罚款。罚款,有利于帮助权威人士不必靠歪门邪道发财,单靠别人侵权罚款所得,就能致富。总之,放开是创新的基因,是创新的空气;反过来说,科学是放开的脊梁,有了科学才敢于放开,有了科学放得再开也“不逾矩”。顽症、痼疾总是顽而不固,迟早是会还学术一片绿地的。(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