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案前24小时:
怕见到遗嘱 儿子拒开电脑
7月2日(周日)和6月30日(周五),记者两次见到文力的夫人王元和儿子亮亮,母子俩白天在学校安排的房间里接待前来看望的亲友和文力的学生,晚上回家。
王元不到一米六,很瘦,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黑白相间的碎花荡领麻纱上衣,黑色裤子,整个人是暗沉的。烫卷了的头发用两个黑色的发卡细致地别着,但还是有些凌乱。 一直靠在床头的亮亮穿着白T恤,休闲短裤,球鞋。当他开口说话,他妈妈会把脸转向他,很认真地听。
等到周日上午再次见到王元时,依旧穿着前日的衣服。没有发卡别着,头发凌乱。亮亮换了一件白色T恤,灰色短裤,似乎刚剪过的寸头,显得比前一次更加精神一些。
在第二次近两小时的交谈中,王元断断续续地回忆着跟丈夫相处的最后24个小时。
6月27日 7:00-18:00
上班-午休-上班
6月27日,早晨7点。像往常一样,王元和丈夫文力起床、洗漱。他们最晚7点20分起床,“这个点六楼有个孩子会蹦蹦跳跳地下楼,我们家住三楼,很容易吵醒我们。”王元说。
文力告诉她,期末考试留给学生的论文作业还有一些没收上来,这两天要去办公室看看。平时,文力并不坐班,之前也有几天没有去办公室了。
“他这个人怎么不懂班级的管理程序呢?作业让班长或者学习委员收齐了给他就行了啊,他非得自己去。”王元说。
吃完早餐,文力步行来到位于学校主楼5层西侧的管理学院。“从我们家到学院办公室,步行不紧不慢差不多15分钟。”亮亮说。
中午,文力回家吃午饭。午休了约一个小时后,又回到办公室。
“平时只要上班,也都是这样。他只要一吃完饭,就要睡觉,还总是说:‘你们把碗筷搁着,我睡醒了刷。’我们都笑他睡午觉是赶趟的。”王元说,有时候,如果不在家里午休,他会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中午回来后,文力还跟妻子说,早上去了趟学校对门的“稻香村”点心店,“我也不知道你吃的是哪一种点心,咱们晚上遛弯时去买吧。”王元说不用。“其实我不爱吃点心,有时是胃痛,实在没办法,才吃一点缓解一下。”王元告诉记者。
学校下午5点半下班,当天不到6点,文力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退休在家的王元平时都是6点准时开饭,丈夫会准时赶在开饭前到家。“除非有事,他会提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不回家吃饭。”王元说。
回来后,王元问丈夫:“论文收得怎么样了?”文力告诉她,交得差不多了,第二天还要过去。
6月27日 19:00-22:00
遛弯,聊天,一切如旧
吃完晚饭,夫妇俩像往常一样出来遛弯。围着学校的院子走了一圈,中间也停下来坐了坐。“没有谈什么呀,就是平时遛弯。”王元印象中,这最后一次的遛弯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丈夫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和言语。
遛完弯,同样和往常一样,两人回家休息。平时,两人一般都在晚上10点半休息,最迟不过11点。文力几乎不熬夜,有当晚没做完的事他会第二天早起来接着干。
“睡前他还问我今晚世界杯是哪一场呢,我告诉他有法国的比赛,他哦了一声。然后就去睡了。”亮亮回忆。文力不是球迷,但每天都会问问看球的儿子,那天晚上也不例外。
6月底的北京很热。家里由于有老人,不敢开空调,加上房间又小,文力晚上睡得并不好。“一直都这样,也不是失眠,不严重。”王元说。
“他是一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王元说。
6月28日 7:00-8:00
约定下午一起去买国债
当天早上,上班临走时,文力和妻子之间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要买牛奶吗?”
“不用。”王元说。
“买主食吗?”
“不用,家里也还有。”王元说。
平时,他会从学校的小卖部买四袋牛奶,另外还会买一些如馒头之类的主食带回家。在文力的遗物中的书包里,还找到前一天买牛奶后的小票。
王元还对丈夫说:“下午我们去银行买电子国债吧。”文力回答行。没再说什么,文力就去学院办公室了。
王元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最普通不过的场面,竟成了两人的永别。
文力的同事告诉王元,当天早上,在办公区走廊里,文力看到一个学生拿着资料过来,就对同事说:
“你看,这是不是我的学生给我送论文来了?”
同事说:“不是,文老师,他不是你的学生。”王元知道,丈夫第二天去办公室还是为了学生的论文才去的。
那两天,王元跟丈夫说,星期天,或者哪一天,两人要去美术馆看莫斯科艺术展。文力同样说行。
6月28日 8:00-8:30
最后半小时
一切处于工作状态
事后王元曾在院领导的带领下来到文力位于5楼的办公室。
办公桌是平常工作时的样子,电脑打开着,电脑左下方放着眼镜和手机,还有办公室的捐款名单和五六十元钱的捐款。
“如果他不想在家里死,来了就去跳呗,他坐在那儿,打开电脑干吗呢?”王元把身子倾向记者,急切地问。
记者提醒王元和亮亮是否可以检查一下文力的电脑,是否有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但亮亮不让任何人看。
“亮亮抱着电脑,跟他妈妈说,‘妈,不要看,如果是有的话,就是嘱咐我们俩好好活着。过些天我一定让你看。’”大姨王红含着泪说,“他怕他妈妈承受不起,这几天他们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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