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文学创作症候分析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6-7-6 8:44:15 · 来源:新京报
编前:《光明日报》于7月5日刊发雷达长文,对当下文学创作的状况进行了全面剖析。 本报摘录部分内容以期引发更多关注。
作家不可能脱离他身处其间的时代空气
任何作家都不可能脱离他身处其间的时代,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具体的时代的文化气候决定着该时代一般作家的文学命运,个别例子除外。
因为每个人都是社会存在的反映,作家身上必然反映这个时代的真实。我们可以笼统地讲,今天是一个必将产生大作家的“伟大时代”,可是细细一想,问题又不那么简单。比如,现在的作家普遍写得比较多,不是一般的多,而是汗牛充栋,前所未见的“繁荣”。产量一多,作品质地就不那么坚实了,人物就不那么丰厚了,细节就不那么精致了,作品也就不那么经得起长久阅读了。
在此,我想特别指出,“书本”或“作品”的定义似已悄悄地发生变化。这也已严重地改变了文学的生产机制。原先的“书”是神圣的,是人类知识的结晶,放在书架上,要代代相传;对一些新的创作来说,也需要十年磨一剑之功,作者力求打造出货真价实的东西,跻身于“书”的行列。然而,现在的书,更换率和淘汰率急剧加快,书架上的书也加快了变换的速度。这里不排除人类知识更新的加快,但也要看到,书,特别是现在的作品,往往变成了一次性的、快餐性的物品———由于成了商品,消费性和实用性就占了上风。大凡商品,都有一个突出特性,那就是喜新厌旧,追逐时髦,吸引眼球,就是用完即扔,于是文学也就不能不在媚俗、悬疑、惊悚、刺激、逗乐、好看上下大力气,这样,也就不可能不以牺牲其深度为代价。
呼唤对现实生存的精神超越和对时代的整体性把握
我认为,现在的文学第三方面“最缺少”是:缺少对现实生存的精神超越,缺少对时代生活的整体性把握能力,面对欲望之海和现象之林不能自拔,如个人化写作或者私人写作,“70”后的欲望叙事以及为赚取市场卖点的商业化写作等。这就大幅度降低了当前文学的品质和格调。作家的根本使命应是对人类存在境遇的深刻洞察。一个通俗小说家只注意故事的趣味,而一个能表达时代精神的作家,却能把故事从趣味推向存在,他不但能由当下现实体验而达到发现人类生活的缺陷和不完美,而且能用审美理想观照和超越这缺陷和不完美,并把读者带进反思和升华的艺术氛围中去。
那么我们现在的创作现状怎么样?我们看到,对于日常生活的原汁原味的仿真和临摹写法,从一开始的亲和感、烟火气,渐渐变成令人腻歪的唠叨;对于身体和感官的再发现,从一开始的反抗传统,变成了扭捏作态的展览;对于血腥和暴力的变态渲染,从开始的扩大审美(或审丑)疆界的创新,渐渐到了令人战栗和难以承受的地步;对于“性”事的大量感官化描绘,对于偷情故事的低水平重复,从开始的一点积极意义,到了让人熟视无睹,麻木不仁,完全消解了意义的地步;再如“堆积苦难”,从一开始的召唤起人的神圣同情感,到夸张失度———世界上哪有一天、一分钟都从没高兴过的人呢。这不禁令人感慨:过去是,越“光明”越好,现在呢,越肮脏越好,现在的流行是越脏、越丑越叫座,反而说深刻啊深刻。
“左”倾时期,这不让写,那不让写,假大空,高大全,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放开了,什么都可以写,又出现了新的弊端,出现了面对垃圾堆失去了嗅觉。其实,生活并不是那样的。
提升原创能力是对畸形的复制能力的有力遏制
我认为,现在的文学的第四方面的“最缺少”是:缺少宝贵的原创能力,却增大了畸形的复制能力。据统计,上世纪90年代年均产长篇小说800部左右,真正以艺术质量进入评论范围的每年只有几十部,大量注水、或千书一面,用几个模式可以一言道尽的,比比皆是。
近来大家都在谈论如何表现新农村的问题,我看问题不在表态,而在作家们对新农村知道多少,思考了多少。法国学者孟德拉斯在《农民的终结》里说:“对于我们整个文明来说,农民依然是人的原型。”可见,农民———乡土题材不是中国阶段性创作的热点,而是世界文学的母题之一。今天的农村,已不再是鲁迅、沈从文笔下的农村,也不再是赵树理、柳青、王汶石、浩然笔下的农村,甚至都不是高晓声笔下的农村了。所以作家们的评价眼光,价值尺度,主题取向,都有可能发生某些微妙变化。
问题的要害是,许多作家徘徊在固有的视角,重复着一贯的认识,停留在原有的启蒙话语,或一般的寻根反思话语上,袭用现成的思想精神资源,提不出新问题。诚然,不能低估中国乡土现代转型的艰难性和曲折性,但对中国农村来说,富于现代性的、健全的人格意识、尊严意识,当代农民的精神建构问题和新的精神个体的成长,难道不是亟待研究的新课题吗?“原创”二字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长期观察,体验,沉入生存,深切地、紧张地甚至是悲剧性地思考的结果。
雷达(北京文艺评论家)
全文见2006年7月5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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