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升旗
话别
巡逻
交接
①
卫士与太阳交接班
初夏,出征的黎明,一轮红日跳出大海,映红了南海诸岛。此时海军某军港码头,彩霞与彩旗辉映,汽笛与锣鼓共鸣,南沙守备部队第七十七批守礁官兵一身蓝色迷彩,整装待发。记者将与他们一道乘海军补给舰,奔向祖国那蓝色国土的最南端。他们要与那里的守礁官兵接班换岗,官兵们亲切地称之为“与太阳交接班”。
舰船收缆的一刻,码头上战友们群情激昂,敲响了壮行的锣鼓:列队送行的将军们抬起了手臂,向远航守礁官兵致以军礼。
舰船起锚的一刻,码头上前来送行的南沙“礁嫂”们,洒泪别亲人。送行人群中,南沙守备部队部队长龚允冲的妻子施娟是送别丈夫次数最多的一位礁嫂,丈夫创下了连续守礁758天的纪录,人称“守礁王”。今天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拥抱了丈夫。
送行人群中,礁嫂刘红霞带着女儿为守礁官兵送行,她的丈夫是守备部队副政委刘尚慧,此时还在南沙守礁。她知道丈夫这次不能下礁。“我成为他的妻子9年来,年年有离别。离别时,我总躺在床上,闭目沉思,任他轻轻远去。然后对自己说,没什么,出去一阵子就回来了。挨到上班时间,若无其事上班去,就像他没离开家一样。今天我来了,看到了夫君离家时的牵肠挂肚,看到了卫士出征头也不回的义无返顾。顿时,我才发觉读懂这些需要时间,读懂这些有点悲壮。”
10时整,绳缆兵收回最后一节缆绳,舰船起航。记者跟着官兵们一起向送行的人群挥手告别:“再见了,战友”,“再见了,亲人”。别离的呼喊,带着泪水的温润。码头远了,大家就挥动军帽。远得看不见人影了,就脱下桔黄色的救生衣,高高地举起,不停地摇晃。
漫长的航行,上礁的官兵精心照料带来的树苗和花草,还有出栏的小猪。每到一座礁堡,交接班的官兵相逢是拥抱,告别是泪水。在庄严的国旗下,钢枪在战士手中传递,誓言在大海上共鸣。
在太阳下交接,军礼、军歌、军人的豪迈,充塞海天。下礁的官兵上船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整理礁容,把一个美丽环境留下;整理用品,把自己最爱读的书留下;整理行装,把自己心爱的乐器留下。上礁的官兵下船的第一件事,是卸下背来的土,把带来的花草栽上;卸下扛来的工具,把体能锻炼的器械安上;卸下带来的文化用品,把新的学习园地布置。
换防的交接班中,记者听到最多的两句话是“想家”和“责任”。他们把责任举过头顶,把想家揣在怀中。在华阳礁,记者见到了就要下礁的指导员王守相,手拿着两封信,一封是他写给妻子但没有寄出的信,另一封是妻子写给他的信。两颗心跨越大海,在一座小小的礁盘相聚。
军舰在大海上航行,王守相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妻子的照片和一封墨迹未干的送行信。
永暑礁的主权碑前,下礁的礁长李寿军和上礁的礁长姚雪华握手告别时,大手用力地拍肩,掷地有声地说:“永暑交给你了!”“放心吧,伙计!我一定带好部队,守好礁!”两人紧紧地拥抱一起,泪水湿肩。
话别,嘱托,泪水,已成为交接班战友依依惜别的辞行方式。敬礼,握手,拥抱,已成为交接班战友庄重和亲情的礼仪。大海可以作证,太阳可以作证。
②
编号的礁信
季度的礁邮
到了南沙才真正感受到信息的闭塞。我们乘坐的补给舰走到哪里,信息才会被补给到哪里,于是补给舰便有了“信息舰”的雅号,也有人亲昵地称它“信的航班”——大陆的问候由它捎来,礁堡的消息靠它带走。
永暑礁堡上,一块写有“中国海南省南沙群岛邮政局”的小牌子和一个标准的绿色邮箱,与内陆别无二致,但这可是祖国最南端的邮局。
永暑礁上的“邮官”是位肩戴列兵军衔的士官马建国,一个勤快的山东小伙:“这里每天都有来邮信的,我负责盖上两个章。一个是军邮章,一个是本邮局的邮戳。3个月后,我会把积攒下的三四百封信盖章、登记、装袋。礁信,焦急的信却也是最漫长的信。我不怕工作的忙碌,可真着急帮不上时间的忙。”说到信,马建国有着比同龄人复杂的神情。
正所谓多也是愁,少也是忧。尽管礁信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每个人写信盼信的心思从未断过。
友情的信,热情洋溢。去年10月,南沙官兵收到了北京宣武区一个名叫晨晨的小朋友的来信。信中附了一幅画:蓝色的大海上,一艘“超级军舰”正破浪前进,从舰长到水兵,全部是智能机器人。图边还注有一行小字:“献给保卫南沙的海军叔叔。”
爱情的信,潮涨潮落。广东深圳籍战士张进的心上人,是个拥有几十万元资产的个体服装商,小张上南沙守礁后,心里总不踏实。当写着“我这个特区姑娘,也对你实行‘特殊政策’——百年不变,让你永远放心。”动人情话的精美生日卡送到小张手上时,低落的心潮升起了一轮明月。爱情的海,潮起潮落。守礁队员杨光跃,却有着同时收到女友求爱信和告吹信的经历。姑娘怨他不懂得尊重人,连礼节性的回音都没有,可在南沙,每收到一次信最快也需要3个月。
亲情的信,两地揪心。雷达分队长秦任平,一次同时收到了妻子和父亲的来信。他首先打开妻子的信,熟悉的字迹、亲情的话语让他感动不已,爱人希望他多保重身体,经常给她写写信。接着,他又打开父亲的来信,看着看着,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朝着祖国大陆方向久跪不起。原来,父亲在信中告诉他,爱人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刚才那封情深意切的信,是他爱人生命垂危之时写下的绝笔信。
这里还有一封没寄出的信,是献身南沙的烈士何正会牺牲前一周写的。信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爸爸,如果儿子真的在南沙‘光荣了’,你就用那笔抚恤金,彻底治一治你的支气管哮喘病,也治一治妈妈的风湿性头痛,剩下的钱,给哥哥讨媳妇肯定不够,但一定要记得把房顶的那个大洞补上。”
小小的邮局,就在这样的一片汪洋大海上,承载了礁信所要传递的所有情与爱。我们要离开邮局之时,新上礁的上等兵王强推门走了进来,他是接任马建国礁邮员工作的。“小马局长”要下礁了,带走了几十封继续守礁官兵的家信,也包括他自己的编号“连续信”。临走时,马建国有些动情地叮嘱小王,叫大家写信别忘了填写南沙的邮政编码——573101。
③
寂寞在天水间舒展
这是一个真实而久远的故事。
伴着第二代高脚屋的出现,华阳礁有人在换班时带来一条毛色乌黑的卷毛狗,为的是在漫长的日子里,帮助战友驱赶寂寞,大家给它起名叫“黑妞儿”。茫茫大海,礁盘就像巨大广场上摆放的一只小勺子。慢慢的,黑妞儿不再挑食、不再奔跑、不再狂吠,而是呆呆傻傻地,有时还突然去咬主人。它疯了!于是,战士们扎了一条小竹筏,准备了一罐淡水和食物,把黑妞儿放到上边,送向大海……
“守礁王”龚允冲给我们讲寂寞。寂寞是什么?是白天数眉毛,晚上数星星。开门见大海,进屋听浪涛。寂寞是什么?没有变幻的面孔,听不见亲人的声音。寂寞是什么?是交谈的语言枯竭了,面对大海去呐喊。寂寞是什么?是烟不够时,一支烟几个人换着吸。还没度完蜜月的南薰礁长左志成这次上礁前,新娘子张丽知道守礁的寂寞,对新郎解除了戒烟令。告别时的一句话是:“烟少抽点,抽好点。”临行前塞给他3条红双喜烟,乐得左志成直抬右手。
在南沙,守礁卫士的博大胸襟可纳大海,也能容得下寂寞。
慢慢地寂寞被情趣驱赶。许多人在枕头下放着一本袖珍小影集,每次躺在床上首先要看一下照片。有的为了表达思念之情,常常没几天就给妻子或者女朋友写封信,在信中的结尾必然写道“要知详情如何,请看下回分解”。南沙卫士称之为“连续信”。
渐渐地寂寞被勇气战胜。永暑礁的第一幅珊瑚沙贴画、华阳礁上的第一副水泥制成的扛铃、赤瓜礁的第一张礁报、渚碧礁的第一次战士直播、南薰礁的第一次象征性长跑、东门礁的第一座海上花园……一串串凭着智慧和勇气创造的前所未有的奇迹在南沙出现。
礁长陈如意自小就不喜欢种花养草,自然对奇花异草也不感兴趣,这种感觉一直带到东门礁。
“改变我这种想法的是一棵不起眼的喇叭花,不经意地长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花朵虽小,但,在我们的环境里却是无比的稀罕和珍贵,更重要的是它诠释了生命的真谛,是它与高温、高湿、高盐、高度孤寂等恶劣环境奋力拼搏的有力见证。”
陈如意精心地为喇叭花编织了一个攀登网,细心地为它浇水施肥,叶子长得绿油油的。终于,它开出了美丽的花朵,这给全礁的官兵带来了不少的快乐,人人赞叹喇叭花的神奇,更欣赏它的不屈不挠。
越来越多的寂寞被知识熔解。走进永暑礁的“高脚屋俱乐部”,由一间网络学习室和8台电脑组成的“网上大学”吸引着我们。政治处宣传股长李雄兵坐在电脑旁演示了一番,高兴地说,每周都安排时间组织官兵到这里上课,有学法律、管理的,有学文学、文秘的,各学所需。录制光盘发到各个礁堡哨点,报名的官兵可多了。有的战士从这里学习英语报考了英语四级,有的自学烹饪考上了等级厨师,有的成了小书法家、小诗人。
随舰上礁,看到礁堡都有一个学习室,一个图书架,都有一个独创的礁报礁刊。自办的《南沙卫士报》,由各礁堡的官兵来稿,办得活,挺实用。小礁报有《渚碧直播室》、《南薰卫士报》、《东门导刊》等,主要的特点是来稿就登,稿酬是一瓶淡水或“王老吉凉茶”。
知识伴着快乐,快乐伴着卫士。天水之间的南沙,自从有了忠诚卫士,大海不再寂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