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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士菊,连云港市赣榆县第14届人大代表,沙河镇沙官庄村人。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36岁的卢士菊现在应该是一位正在哺乳婴儿的母亲。然而,100天前,卢士菊在住所辖区的大岭卫生院产子时却“意外”身亡。 记者从卢士菊遗物——“出席证”上看到,2006年1月7日,卢士菊还以县人大代表的身份,出席赣榆县第14届人民代表大会第4次会议。
尤其令人震惊的是,就在卢士菊死亡100天左右,也是在大岭卫生院,第二起“卢士菊事件”再次上演,另一位产妇在该院产子时“意外”身亡……
大岭卫生院所在的沙河镇位于赣榆县西南部,新沭河畔,西依江苏省最大的人工河——石梁河水库,南邻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连云港。该镇因古大沙河穿境而过得名,历史悠久。大岭卫生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镇级小卫生院,在短短的100天时间内,接连发生2起孕妇产子“意外”死亡事件,共导致母子4条人命逝去。此消息在当地家喻户晓。
前天上午,有读者打进本报连云港新闻热线5100070反映,赣榆县沙河镇大岭卫生院发生一起医疗事故,一孕妇和产子时发生“意外”,包括孕妇腹中的胎儿在内全部死亡,而此前3月17日,同样的事情已经在该院发生过。
当天下午,本报记者驱车前往当地采访,于是,一个惊人的事件展现在记者面前——
孕妇死亡牵出“卢士菊事件”
前天下午3时许,记者赶到赣榆县沙河镇大岭卫生院。
知情人指着该院院内的走廊说,一名产妇的尸体上午还停放在此。产妇家在卫生院东面不远处,步行10分钟就能到达。
徐屯,产妇生前所在的村庄,面积不大但名声在外,是赣榆县税收超百万元村之一。
村东,一口棺材停放在一处住宅前,边上围着10余人。没有哀乐也没有哭泣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知情人说,死者现在就躺在棺材里,边上的人有的是家属,也有村里的干部。记者刚一接近就招来众人疑惑的眼神,并有多人询问记者“做什么的”?记者说明来意后,一位30多岁的男子打断话音,“谁叫你们来的?有什么事?”语气并不友善。
追问之下,这位手里拿着张“纸条子”的男子不耐烦地说:“生孩子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
随后,又有自称村干部的人从屋内出来,一再对记者表示,“没什么事,事情解决了。”
知情人悄悄说,那名男子是死者的“主要家属”。据说,在中午的时候,卫生院方面已经与死者家属达成了私下“沟通”。
村口,几位村妇聚在一起聊天。记者从死者家出来后,她们还关切地询问,“家里亲戚啊?”
产妇死亡事件所引发的效应,在这个小小的村庄显然是个大新闻。具体的事件经过很少有人知晓,但从几位村妇七嘴八舌的叙述中,事件的大概轮廓很快显现。
3天前,产妇因接近临产被送入大岭卫生院,不久,在卫生院死亡,“孩子都没出来”,一位妇女说。产妇死亡后,家属为了讨要个“说法”,将尸体停放在卫生院,至昨天中午,卫生院与死者家属“私了”后,死者家属才将尸体拉回家入殓。
当地一位村民称,死者姓徐,今年32岁。
返回大岭卫生院,记者向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询问“产妇之死”的消息。该男子看了看记者,径直走进一间办公室不再出来。随后,记者从该院另一位医务人员处打听到,院领导去县城办事了。
事有凑巧,就在记者准备离开之际,一位徐屯的村民尾随上前,告诉记者一个“秘密”:大岭卫生院“治死”产妇事件并非这么一起,3个多月前,卫生院还“治死”过另外一位产妇。
记者后来得知,这个不幸的产妇就是赣榆县第14届人大代表卢士菊。
卢士菊母亲讲述悲惨一幕
根据这位村民的指点,记者在沙官庄村找到了另一位死者卢士菊的家属。
“闺女去了以后,俺就没跨出过大门”,卢士菊的母亲,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边抹眼泪边对记者说。
在一阵哭泣之后,卢士菊的母亲向记者讲述了自己不愿再提及的那段往事。
今年3月17日清晨,怀孕10个月的卢士菊骑着电动自行车前往大岭卫生院。经过娘家门口时,她跟母亲说,自己可能快要生了。
“上午8点多钟,俺闺女打电话叫我送被子”,老太太回忆,自己到卫生院后,女儿已经躺在病床上,“说是打了催生针”。尚不到中午,大概10点半刚过,妇产科的葛医生留下一名助产员观察卢士菊的动静,“他自己到亲戚家喝喜酒去了”。
“俺闺女直喊不舒服,俺就到处找医生”,老太太说,葛医生一直到下午3点多才回卫生院,检查了一番后对老太太说“一切正常”。
到了晚上7点钟左右,卢士菊呼吸发生困难,并产生昏迷状态,“眼都直了,还吐白沫”,老太太说自己吓坏了,就喊葛医生过来看,“她进门就骂,你敢装?你敢装?一看也不行了,就掐闺女嘴唇,还给吸氧。”
一切无济于事之后,医生叫老太太找车,要把卢士菊送县里的医院抢救。
“俺就打电话给老伴,叫老头子找车”,老太太告诉记者,葛医生当时对她说,院里惟一一辆救护车让院长开回家了,卫生院派不出车来。
“天这么晚了,俺上哪找车去?”卢士菊的父亲卢百芳对记者说,“老伴打来电话后我就懵了,到处找,到处找”,最后终于找到一辆“面的”。
“俺拉着葛医生一道上青口”,老太太所说的“青口”是赣榆县城,离大岭卫生院约20多公里。老太太用袖口抹了抹眼泪,说:“不敢想了。”
良久,老太太才重新开口,“到青口,医生说你这闺女才怀孕几个月啊?俺一看,肚子瘪了,一解裤子,小孩都掉里面了。”
“跑出来一个医生就说,你家病人不行了”,卢百芳插了一句话,又垂下头抽闷烟。“俺闺女眼都直了,只会哼哼”,老太太把头埋到衣衫里,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闺女就这样去了。”
院长开走救护车耽搁救治?
卢士菊的家属一直认为,由于卫生院仅有的一辆救护车被院长开回了家,导致产妇的救治被耽搁是其死因之一。其次,家属曾听说,卫生院曾给卢士菊使用过一种叫做“米索”的药物,据说正是这种药的过量使用才导致卢士菊的最终死亡。
记者采访妇科专家后得知,“米索”全名叫米索前列醇,是一种抗孕激素,可作为非手术性抗早孕药。该品同时具有软化和扩张子宫颈的作用,故临床除用于抗早孕、催经止孕、胎死宫内引产外,还用于妇科手术操作,如宫内节育器的放置和取出、取内膜标本、宫颈管发育异常的激光分离以及宫颈扩张和刮宫术。
专家告诉记者,“米索”使用有一定的禁忌,比如“除终止早孕妇女外,其他孕妇禁用”、“35岁以上孕妇避免使用”。这位专家还指出,这种药物应用不当或大剂量使用可导致子宫破裂,甚至致人死亡。而当时,即将临盆的卢士菊是前往卫生院生产,同时她的年龄已经超过35岁。据卢士菊的母亲称,当时县城的医生无意间说出“药用多了”。
“俺们就上卫生院讨说法”,卢士菊的母亲对记者说:“他们讲,宁愿在外花10万块钱铺路子,也不能给你们钱,传出去丢脸。”
事发3天后,卢士菊的家人将其尸体停放卫生院大院里达17天。
卢百芳气愤地说,在这么多天里,大岭卫生院院长陈会东和当事葛医生一直避而不见,自己也多次向镇里和县里有关部门反映,但始终没有处理结果。
卫生院“治死”人并非偶然?
17天后,在当地警方的介入下,家属从院方拿了5000元“安葬费”,将尸体搬离卫生院。“俺们不想签字,但不签字他们连这点钱都不给”,卢百芳如是说,家庭经济窘迫的他们,面对每天140元的租冰馆费用,实在拖不起,无奈之下被迫接受条件。
而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记者在浏览家属提供的有关卢士菊的一些生前资料时,无意中发现,卢士菊竟然是赣榆县第14届人大代表,代表证上的照片里,卢士菊笑得友善而又可亲。据卢百芳介绍,自己的女儿还是沙官庄村妇女主任、共产党员。
一辈子住在乡下的卢百芳夫妇,不知道“人大代表”是个什么官,更不知道在这个小村里,自己家出了只“金凤凰”,他们仅仅知道,他们的女儿死了,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外,能够表达的只有一句话,“闺女是让卫生院害死的。”
对此,有知情者告诉记者,大岭卫生院“治死”人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由于该卫生院在领导更迭之后管理混乱造成的必然。这使得记者联想到江苏省2005年第3期药品质量公告显示,大岭卫生院被抽检的“维C银翘片”细菌数超标……
2起产妇死亡、4条人命逝去,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短短100天内发生2起产妇死亡事件是否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本报将继续予以关注。
就在记者昨晚发稿时,先前那位打进本报连云港新闻热线的读者又拨通了记者的电话。他痛心地对记者说,沙河镇老百姓再也不愿看到第3起“卢士菊事件”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