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压88小时后的幸存者
开滦煤矿退休工人李师傅回忆:
1976年7月28日早晨,我猛然间听到一阵“呜、呜”的怪声响起来,紧接着、全身在炕上给颠了起来。 我刚要喊:“不好!地震……”一声巨响,楼反“噼哩啪啦”地塌落下来,大梁压在碗橱上,我的胸部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就听左肋骨“咯嘣”地响了一声。我微微地抬起头,用力撕拉着将两个枕头推开,使劲儿推挪着,蹭到炕沿底下。当我帮着老伴抽枕头时,发现被压倒的门槛木挤压在她头部太阳穴处。我使尽全身力气推举那根横木,想让她也能和我一样转移下来。可是,她以很轻的声音喃喃地告诉我:“我,我不行了,那儿安全你就想法躲起来吧”。我放下沉重的双手,约摸15分钟左右,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动静了。我悲痛地在炕沿下扒开碎砖烂土,艰难地爬着,向前寻找安全的地方。我摸到柜脚被板砸进地里的碗柜旁边,顺势低下头,靠坐在那儿,静听着周围的动静。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隔壁老王“吭、吭”的声音和蠕动的响声,趁着外边哭闹声短暂停歇,我拿起砖头开始向他“叫镐”(这是井下工人的常用语,用硬物敲煤壁借以判断两个开采工作面之间的距离或厚度),几次均听不见回音。我很纳闷,老王怎么不接镐呢?事后才知道老王已经遇难,是他的二儿子从3楼的厕所爬出的声音。
可能是天快亮了。远近的叫喊声、哭泣声渐渐多了起来,夹杂着脚步声开始在我头顶上回荡。一时的宁静过后,又是震耳欲聋的余震声,我好似被裹在敲响的牛皮鼓里。一定相办法出去!求生欲望自然地促使我思索着逃出去的办法和途径。我仔细地摸摸楼板倾斜的方位,推测厨房、厕所部位可能没有全部坍塌,兴许那儿会有出去的生路。于是,我用双手扒开碎砖杂物,试探着沿狭窄的缝隙向前钻呀,钻呀,摸到了厨房的一角。我用力地扭动头部,向上一望,借助透过狭缝的暗弱晨光,“啊!厨房里已经堆满了砖头!”我失望极了,只好又缩着退回到原来的“安全地带”。
约摸着到了第3天,周围一片漆黑,我只凭借外面人的声音和行动来判断白天的到来和黑夜的降临。干渴、饥饿和空气稀薄闷热,同时向我袭来。嘴唇干裂,嗓子干得冒烟,舌头发紧,嘴也有些张不开似的,我感到有些绝望。
我又摸到了枕头,就顺炕沿躺下。余震不停,震得枕头发颤,一股股土腥气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嗒、嗒”的手表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催促我鼓起勇气,坚持就是胜利!我摸到一个滚在地下的漱口杯,接下自己震后几天才解下的第一次小便,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杯吧,我喝了下去。唉!谁知那苦、涩味简直弄得我要吐空肚子。但它却提醒我,老伴在震前刚买的一罐红糖放在碗柜内。我翻倒身用力开柜门,门被压得紧紧的,几次都没有打开。我用砖头敲击几下,又用脚蹬,双手一拉,门终于开了!我摸到红糖,吃了几口,嘴里苦涩味顿时好了些。我的心情似乎有些平静了,为有了能延缓生命的红糖而感到庆幸。
第3天晚上,渐渐静寂下来。我躺着,思考着,老伴和邻居的死把我投入绝望而孤独的深渊。我躺在死尸的周围,一阵恐惧感攫住了我的心。我开始有些害怕了,甚至头发根儿有点儿竖立起来。我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地盘越来越小了。空气也更污浊、稀薄,还伴有发臭的尸体,令人窒息的灰土呛劲和3根肋骨折断的疼痛,我的肺憋得快要炸裂了,我又艰难地熬过了一夜。
到了第4天早晨,废墟上人走动的脚走步和敲打声又传入地下。我仿佛听到女儿的哭泣声。一位解放军的声音:“人已经分配完了,但只要你准确指出你父母肯定在这下边,我想法再调人来救!”我使劲伸直脖子,用头顶住楼板细听外边的动静,好跟外边配合。一阵阵的敲打声连续不停。我知道,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得救之路将很快被打通!快到晚上,一束手电光透过朦朦尘雾,照射进来,我高兴地看到了希望之光!
“老大爷!你好好呆着,我们马上救你!”出去的洞打开了,一位解放军同志下来,将我推出狭窄的洞缝,上面的同志将我拉出来,这时是7月31日下午6时整,我走了没几步就晕倒了。
当我深夜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抗震医院接受全面护理治疗。见到上班回来的女儿时,爷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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