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纪念墙项目的出路
■实习生 李鹏
在“唐山抗震纪念碑”西南直线距离约1000米处的“南湖公园”,地震死难者纪念墙的工程至今尚未完工。一期工程建立的三面纪念墙上镌刻了3000余个死难者名字,供人凭吊。 在唐山大地震三十周年纪念之际,记者围绕着纪念墙所发生的故事在唐山进行了采访。
纪念墙的合适位置
南湖公园位于唐山市主干道新华西道以南约800米处,开发前作为一片荒芜的采煤塌陷区,这里一度是唐山市的垃圾填埋场。1997年定为市立公园后不断投资建设,现在已经达到了1300公顷的规模,采煤塌陷形成的“南湖”是这座公园名称的由来。
在南湖公园内找到大地震纪念墙有些困难。从正门(东门)进入公园后,沿着南湖边的曲径步行约半小时,在公园西北角可以看到一堵低矮的砖墙,上面写着“唐山南湖地震科普纪念园”,按着此路标才能在绿树丛中看到那三面黑体花岗岩纪念墙。为了找到这座纪念墙,记者曾向多位游人问路,只有一人知道其大致方位。
根据现场资料,这三面纪念碑为槽钢空心结构,通体用黑花岗岩覆盖。每面纪念墙高7.6米,厚3.42米,延长200米,加上纪念墙前面高7.28米的青铜鼎,寓意“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的唐山大地震发生时间。纪念碑上已经有偿镌刻了约3000名遇难者名字,落款者有为人子女者、为人父母者,也有为人兄弟姐妹者。
这三面纪念墙是规划方案中全部九面纪念墙的一部分,而纪念墙属于“唐山南湖地震科普纪念园”纪念、科普、休闲三大功能区域之一。纪念墙一期打下了六面墙的地基,因种种原因目前只完工三座,中间一座因建设最早,墙的正面几乎刻满了名字。
2006年7月8日,星期六,早上七时许,纪念墙前陆陆续续有了游人。来此散步的刘连芝老人告诉记者,纪念墙所在的这一片地方从解放前就是块“义地”,“也就是乱坟岗子”。南湖公园区域是百年老矿开滦煤矿的采煤塌陷区,纪念墙所在地则一直都是开滦煤矿大区域内的主要义地,在松软的土层上人们建起了很多坟茔。
在纪念墙后面约两百米外有一片柏树林,碗口粗的柏树下面就是大地震后一处集中掩埋遇难者遗体的地方,“(当时)一层人一层(石)灰,有六万人”,在附近做土建工程的王师傅告诉记者,地震后曾经将遇难者就地掩埋,后来为了防疫就重新挖出集中到了这里。这样的大坑当时共有三个,另外两个随着城市的发展已经找不到确切方位了。
“地震遇难者集中埋葬地”是开发商选址此处修建纪念墙的主要原因。“我们是要给二十四万亡灵安个家,这里有遇难者的尸骨,按照老百姓的风俗,应该在这里立个碑。碑上每个名字可都连着十个甚至二十个人。”华盈集团科普园公司总经理李丽这样说。
在这块义地的后面,有一座投产的煤矿,站在纪念墙边上能看到矿井的缆绳在转动。“这地方每年还在塌陷,路都只能铺成砖的,要是沥青的就断了。”游园的唐山市建设局退休干部李德根(音)认为,南湖地区建成这样一个休闲公园是恰当的,“这里起不了二层的楼”。
从唐山市规划局的“蓝线图”上可以看到,纪念墙所属的南湖地震科普纪念园的工程范围是南湖公园西边区域的700亩地,占了南湖西边区域的绝大部分。而此区域的开发正是2000年华盈集团进入后才正式开始的。
华盈集团提交给唐山市政府的项目可行性报告以及唐山市发改委的批复文件都首先肯定了纪念墙的“位置”:科普纪念园选址在南湖公园西北角废闲地是可行的,而地震纪念墙选在此地也是合适的。
文明的纪念方式
纪念墙的“意义”是坊间各种议论的焦点。在记者就此现场随机采访游人时,大多数人认为,在这块义地有这么个纪念墙“很有意义”。但有人说,因为是收费镌刻,“赚钱”是惟一目的。还有人认为如果不收钱,反倒没人来刻,因为“现在的人喜欢比着花钱办这事”。
华盈公司的收费标准是镌刻一个姓名正面1000元,背面800元。“我们现在刻了3000多个了,1000多是在地震中遇难的解放军将士,有很多我们优惠甚至免费刻,真正按照正常标准全额收费的没几个”,华盈集团科普园公司总经理李丽这样说。“科普纪念园收费说明”上注明:全家震亡的、震亡的市级以上先进、劳模免费;孤儿亲属、残疾人亲属优惠200元。吕丽花镌刻父母两人的名字付了1200元。
2004年7月29日,纪念墙纪念活动过后第一日,《唐山劳动日报》发表报道与评论称纪念墙式的纪念方式是“文明纪念”,由此引发的争论成为这场大争论的焦点:立这样的碑是最好的、“最有意义”的纪念方式吗?社会工作研究学者、中山大学社会工作系罗观翠教授认为,较之传统的在街边巷口烧冥纸、哀哭等纪念方式,人们在“地震遇难者集中埋葬地”建立这样的纪念碑,在纪念日到纪念碑默哀、献花、举行烛光晚会等,这种以淡淡忧伤为基调的纪念活动可以更好的舒缓忧伤情绪,也是符合现代文明特征的。
曾有媒体相关报道认为,华盈集团作为民营企业修建此纪念墙显示的是唐山市政府的“公共服务缺位”。对此,社会工作研究学者、中山大学社会工作系罗观翠教授认为,在对唐山大地震的纪念中,比如纪念墙的设立,政府并不适合充当主导者,“如果政府是主导者,遇难者家属对纪念的归属感、认同感就会受到影响”,政府参与的最好方式是鼓励并在适当条件下引导这样的群众性纪念活动。
在大地震纪念墙的调查中,有一位老者格外引人注意。汪成民,中国国家地震局地震预测专家,唐山大地震时任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室京津组组长。汪成民当时较为准确地预测了唐山大地震,通过一次“吹风会”将消息传达给了河北省青龙县,促成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青龙县无人伤亡的历史奇迹。正是这样一位老者,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反复述说自己的“负罪感”:如果当时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一直向上反映,而不是只把相关预测写成大字报贴在局长门上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令人伤痛的往事了。
当得知华盈集团地震纪念墙这个构想后,汪成民主动找到了华盈集团。在纪念墙附近的一个展览馆里陈列着汪成明就纪念墙和科普园建设的可行性分析、施行建议等材料,纪念墙的工程建设中汪成民多次带来国内外专家进行论证指导,并最终促成了联合国地震救援培训中心、俄罗斯地震研究学者圣拉玛丘克教授的合作意向和捐赠意向。
纪念墙项目的出路
纪念墙的开发商河北省华盈集团是唐山人王立祥创办的一家民营企业,2000年开始与世纪星(香港)集团共同投资建设“南湖地震科普纪念园”商业项目。目前,已经完成的只有大地震纪念墙,规划中的地震科普纪念馆、地震救助培训中心、地震史料馆以及配套休闲娱乐设施,目前正在进一步的筹划中。
“如果能执行这份新的项目咨询建议,‘纪念墙’是很有出路的。”针对这种情况,科普园总项目高级顾问陈一文主持了这样一份咨询建议,这位英籍“中国通”(汪成民语)是中国灾害防御协会灾害史研究专业委员会顾问。
“纪念墙是不能盈利的,如果有这样的目的,接下来的所有项目都做不成”。陈一文认为,在可供参考的巴黎公社社员墙和耶鲁撒冷泣墙(哭墙)建设中,投资主体主要是慈善捐助者或者基金会,而且往往有多名捐助者,“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由一家民营企业来独资运作,“即使将账目公布天下”,也是较难推动的。
在陈一文看来,华盈集团上马纪念墙项目是略显仓促的。关于纪念墙收费价格的制定、科普园公司立项未遵从严格法律程序、这样的大型项目没有更加成熟的商业规划,等等,都是华盈集团作为民营企业有待改进的地方。
在陈一文的建议里,纪念墙应是科普园总项目中的一部分,而科普园的总体目标是“地震科普”,工程规划应是朝着科普教育的大目标的,通过这样一个项目,可以推动国家地震群测群防体系的科学性建设,是泽被唐山人民乃至全国人民的“大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