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人心的赵大伟“5-23”强奸杀人案过去40多天了，笼罩在人们心中的许多谜团，至今尚未揭开。赵大伟究竟为了什么杀人？他又是怎样从一个“好孩子”走到杀人嫌犯这一步的？赵大伟的父母和亲戚说不清楚，被害女同学的家长想不明白，赵大伟的学校同样没有寻找到答案。赵大伟杀人案又给了我们哪些警示呢？

　　2006年6月21日上午，西安市教育学会会长、省家庭教育研究会副会长许建国在西安市碑林区检察院人员安排下，走进看守所与赵大伟进行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谈话。赵大伟首次说出了他成长过程中的“心理感受”，与爷爷奶奶、父母、大伯大妈的关系状态，学业的压力和“为何杀人”的心路历程。

　　我杀了人 社会舆论是否很多

　　许建国：来见你之前，（心情）比你还沉重。我作为一个66岁的老头儿，你是一个19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我们能在这个特定的地方谈话，是缘分。你我都要说真话，不说假话。不说就拉倒，要说就要都说出来。

　　赵大伟：嗯。对于我这件事，我认为是一个个别的（事件），不能代表整个社会。

　　许建国：（它）是一个少数，（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少数。对于一个教育工作者，不能忽略这种倾向。要对这种少数，找出规律，避免这种事发生。

　　赵大伟：像我这种案件发生后，是不是对社会产生很大的影响？社会舆论会很多

　　许建国：谁知道都会感到震惊，包括我，我这说的是真话。因为震惊，可能会在社会中间传播，在传播过程中间，可能越说越离奇，越说越古怪。你也好，我也好，都不能堵住谁的嘴。但是更多善良的人是很惋惜地在说这件事。你才19岁，一步之遥，就可能步入大学，（走向）人生的新的起点。但现在你不得不坐在监狱里。你说，每个有良知的人能不为你感到惋惜吗

　　赵大伟：我不知道（我杀人这事）算不算上是大事为什么我做了后，没有一点害怕或者说，回想起来（感到）可惜，以至于导致有一些人感到我心理畸形。

　　许建国：从这件事本身来说，你的心理就是不正常的。正常的人有正常的心理，他就不可能会灭绝生命。现在发生的事，叫做结果。人世间任何结果都有一个形成的过程。

　　赵大伟：我觉得是早熟。

　　许建国：做了错事，心理平静叫早熟吗?

　　许建国：在你记忆里，0到3岁是和谁生活在一起

　　赵大伟：0到3岁和父母生活在一起。3到12岁，在（我）懂事后，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时，父母都是刚烈的人，容易吵。爷爷一直把我当成比同龄人懂事多的孩子。

　　许建国：你在他们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

　　赵大伟： 爱。

　　许建国：是什么形式的爱?

　　赵大伟：是溺爱。

　　许建国：溺爱的程度是什么?

　　赵大伟：“掌中宝”一样。就是随意，随我的意，只要能够达到他们能力的限度。

　　许建国：在这个过程当中，什么事情对你影响最深

　　赵大伟：没有。在（那个阶段）所有人都以我为中心的。

　　许建国：当你离开这种以你为中心的生活环境，对你有利还是不利

　　赵大伟：弊大于利。（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在另一种环境会产生压抑。

　　初中3年 我打过群架没有恋爱

　　许建国：刚说的是12岁之前，现在说13岁说15岁，初一到初三。

　　赵大伟：从小学升到初中（时）没有个人的思想、想法，大多都随风倒。初一到初三，慢慢有判断能力。举个例子，那时我能够早上5点起来，跑步2个小时，跑到7点跑回到家门口。我对自己说，如能坚持40天，那就是超人；坚持35天，那就说明十分有自控能力 。（结果）我坚持了33天，很规律地度过了暑假。

　　许建国：初中三年你最得意的是什么

　　赵大伟：有一定的判断能力，有意志力。

　　许建国：初中三年有无这种情况，比如都在十字路口，你和同学都做个判断，但你是对的。

　　赵大伟：有。但印象深的是，我是错的。如每班都有几个坏学生，把精力不放在学习上，提前半小时到学校，在车棚里聚一聚。（我）每天（和他们）在一起玩儿，导致聚众打架，很严重，学校记过，一帮人都记过。那次（打群架）把一个打骨折了，把头打破，手指打断，住院抢救。我受到处分。

　　许建国：初中段出现过感情问题吗？有没有女生爱上你或你爱上别的女生

　　赵大伟： 没有。

　　许建国：你内心的想法和外在的体现一致吗

　　赵大伟：高一上半年在河北上，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到了西安上。高二时要分班了，先是自己有个目标学文。家里强烈希望我上理，就报了理。

　　许建国：你处理人际关系的基本原则是什么

　　赵大伟：真诚，真挚。你问他们对赵大伟有什么印象，他们都会想到这几个字。

　　许建国：你内心的想法和外在的体现一致吗

　　赵大伟：一般情况下一致。没必要的事情不会暴露。像我的家庭，我就觉得没必要暴露。

　　许建国：19年中，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无话不说

　　赵大伟：有，但不能全部都说，要有隐私。

　　上高三时 我的劣根性显露出来

　　赵大伟：我在刚上高三时，因为一次打架事件被学校停课，打击到整整一个高三没把元气恢复过来。（临近高考），当第一轮复习即将结束时，（没有考好），人的劣根性就显露出来了，（就想）为自己找一条通路，就想服毒。

　　（到西安的这两年半里），我一直住在大妈家。伯父每天早出晚归，对我的教导，怎么说呢？4个字：中规中矩，对我的影响是“零”。伯母将近60岁的人了，虽然结婚后30多年都在大城市，但给我感觉就是，她是那种农村思想、小农意识、市侩哲学。到她家一个月，她就有能力让我体会到，我的环境、我的“权力”改变了。我已经是一个在她家看她的脸色行事（的人），这让我很不适应。

　　成绩滑坡 迁怒大妈的“打扰”

　　许建国：你学习情况怎么样

　　赵大伟：我分在基础班。开始是30多名，经过半年多努力，上升到第5名。高二上半年，（我）已经进入年级（前）100（名）了。但大妈一个人把我的正常规律都打乱了，彻底打乱了。我要安心学习，（她）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扰我，让我不能安心学习。

　　对于大妈做的事，只能简单的举几个例子。看我日记。当一个人有记日记的习惯的时候，他绝对不希望有任何人探索他心灵最纯净的、隐私的地方。但她看了。（我）就像一个少女被别人强行扒光了衣服，找不到躲藏的地方。被扒光衣服的次数超出常人的想象。（还有）夏天，浑身出汗，想洗个澡。热水器有两个挡，一个是凉水，一个是正常加热水。我亲手调到加热，就在换衣服时，全是凉的了。就咬着牙忍着，洗了一个澡。（那天晚上）心里不舒服想看电视，赶上一个我喜欢看的电影。看电视的过程中，大妈在旁边走来走去。

　　许建国：你认为你有原则吗？

　　赵大伟：我有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还不犯人。”。奶奶在我到西安时强调一点：对你大伯、大妈只能是三个字：忍，忍，忍。

　　许建国：（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呢

　　赵大伟：从高一时还能理解，然后到不理解、不满，最后就是仇恨。（由于她的干扰），考试成绩已经下滑，而且下滑得很严重。外人可能可以忍受这种高度颠簸，但我不能经历这高度颠簸。心灵任何变化都会产生影响，我学习如水一样往下流，“哗啦啦”就下去了。那时侯，我对大妈（仇恨）的情绪发展到了顶峰。

　　许建国：你恨一个人，不一定杀人去解决。这是不合常理的。

　　赵大伟：我认为还是要找一个调节的方法。我曾给媒体也说过：“现在我走的是曲线。直线是杀我大妈。”这条直线想好后，脑子闪过想法，（不是）有错坚决不能再往下走，（而是）闪过一个字是“杀”，两个字是“杀?选杀”。

　　杀大妈两次落空 改杀别人进行体验

　　许建国：为什么杀了别人

　　赵大伟：现在我说，大妈离死，只差一步之遥。当时家里有块化石，（我）都包好了，准备大妈进屋后将她击晕，然后杀她。（那天）她进来了，我拿起石头，准备砸的时候，楼下或者哪儿一个微小的声音影响了我，就放弃了。

　　许建国：这是哪一天的事

　　赵大伟：案发前几天。

　　许建国：作案这一天为什么没杀大妈

　　赵大伟：这天早上，大妈和伯父准备东西，他们要回老家。她如果是晚一天、两天回老家，她就死了。

　　但这一天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把手机卖了，我把啥都卖了，她走了，我心里不知什么原因开始想，可以杀别人体验。于是选了个曲线，就想到了女生。为什么想到她，一是容易骗，二是很好杀。

　　许建国：作案后你有过后悔吗？

　　赵大伟：在我逃亡过程中，上了泰山。站在300米的台阶上，停了5分钟，看看自己走的路，对受害者忏悔。

　　我相信人有轮回。在我走曲线（杀人）时，我有一个梦想，有一个贯穿的信念，就是做一个和尚。

　　许建国：人要做到无欲无求，那是至高境界，但确实很难。

　　赵大伟：我在三兆村参加过遗体告别。我心里想，人生多可怕，就这么走了，但返回的途中，都是花花世界，又回到你争我夺之中了。我能够当一名和尚潜心修行吗不行，有家庭有父母需要照顾，有朋友要顾及，真正断了七情六欲潜心当一个僧人，那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许建国：我说一下我的感觉，我相信你说的话是基本真实的。

　　赵大伟：把基本去掉，这也是一次、惟一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

    教育专家许建国解读“赵大伟现象”

   “赵大伟杀死了女同学，又是谁‘杀’了赵大伟”?赵大伟案件引发人们深层次思考。昨日，与赵大伟在看守所长谈之后的教育专家许建国接受了记者采访。

    三大原因导致赵大伟杀人

    谈起他对赵大伟的印象，许建国说，他首先感觉到他还是个孩子，虽然年龄已经过了18周岁，但思想幼稚而可笑。其次，这个孩子智商很高，性格偏于内向，自尊心很强，思维逻辑性也较强。可以用“聪明、自傲、孤僻”6个字简单形容。

    “‘杀’了赵大伟的，不是他的大伯大妈，而是家庭教育的失败、高考的压力和社会环境的不良影响。”许建国给出了这一答案。

    许建国解释说，家庭教育有这样一个理论：“0至12岁的教育一年顶十年。”它强调的是孩早期教育的重要性。通过对赵大伟成长经历的调查，不难发现，3到12岁，赵大伟随爷爷奶奶生活，有隔代抚养的问题。祖辈的溺爱、父母的宠爱，加上父母与孩子缺乏“沟通”和“教育”等原因，使其在“优越”的环境中，养成了“凡事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观。当其12岁回到父母身边时，与父母的亲情已经有所疏远。此时，赵大伟的内心深处，产生了复杂的情感矛盾。当16岁寄居在伯父家后，他内心深处的这种复杂的情感矛盾进一步升级，使其精神上痛苦进一步加剧。伯父不等于父亲，伯母不等于母亲。自己不能再像在老家一样呼风唤雨，新的环境不再使他能够“以自我为中心”，生活环境、人际关系、社会环境、学习成绩的落差，尤其是赵大伟“心理感受”的落差，最终使其内心深处的“苦海”决堤，酿就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许建国分析，尽管赵大伟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不犯人”的人际关系处理准则，但对于学业压力很大、身心皆不成熟的中学生来讲，他没有这样的驾驭能力。从河北到陕西，从县城到西安，从县城重点中学到西安重点中学，从父母身边到伯父伯母身边，从原先熟悉、稳定的环境到陌生、充满诱惑和压力的环境，这些环境的变换，使其产生了“恐慌、郁闷、无助”的感觉，自然在所难免。所有这一切已突破了他的心理承受底线。巨大的压抑，反而产生了巨大的报复。这样一种环境把他逼上了“绝路”。大妈所做的一些事情，成为了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失宠王子”火山爆发的导火索。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有杀人这样的离奇举动了。

    许建国还强调了他的另一个观点，赵大伟上网打“暴力”游戏、看级片、读武侠小说等，也是其走向“计划杀人”、“体验杀人”和“强奸杀人”不归之路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三句话”防范“赵大伟现象”

    赵大伟杀人案，其实是“赵大伟现象”的体现。当前，迷恋网吧、厌学、精神郁闷，甚至自杀的“问题孩子”越来越多，说明子女的家庭教育在新形势下出现了“问题”，而心理辅导、思想教育又没有“跟上趟儿”。为此，许建国建议，学校要加强学生的思想和心理的监控与疏导工作。同时，对待孩子，家长至少要领会“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了解和理解”。家长不仅对孩子的一般表现要了解，更重要的是要从内心活动、潜在的心灵深处了解孩子，在了解的基础上理解孩子。有针对性的对孩子实施“快乐教育”。

    第二句话是“细心和耐心”。不能简单地认为成绩一好就是好孩子，而忽略了其人格的塑造；也不能认为学习差将来就完蛋了。所谓的耐心，就是要明白孩子的问题，要有一个解决的过程，不要寄望贪快求急。现在的孩子与过去不同了，善于把扭曲的心理隐蔽起来，因此，父母既要细心观察孩子成长中的表现，又要非常耐心地加以引导和教育。

    第三句话是“平等与尊重”。平等和尊重应该成为现代家庭教育的第一要素。不这样，孩子就容易产生对抗、逃避、浮躁、反感、上网、离家出走等状况。孩子和父母平等了，对孩子是一种有效的释放，有什么回来都愿意与父母讲，沟通的问题解决了，了解、理解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记者采访后记

    老犯同样的错误，上帝也不会饶恕

    赵大伟是魔鬼，还是天使在采访中，记者听到更多关于赵大伟的是：这个娃是个“乖乖娃”、“孝顺娃”、“老实娃”?选学习好，不惹事，就连那种朦胧的、简单的早恋也与他无关。当听到诸多关于他的各种说法后，记者很难把他与一个“杀人魔鬼”联系到一起。但他确实杀了人，并且是有“计划”的杀了人，杀了无辜的人，手段的残忍让常人难以想象?选

    在许建国与赵大伟的谈话中，赵大伟第一次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许多隐私和秘密。因为大妈翻看过他的日记，因为大妈关掉过他洗澡的热水，因为大妈“干扰”了他安心学习，他有了想杀人的想法，杀人的目标竟是和他平日生活在一起的大妈。在第一次杀大妈未遂和第二次计划落空的情况下，改变初衷，随意锁定“目标”，改为“体验杀人”，制造了震惊世人的“5·23”强奸杀人案，这些邪恶的念头与事实，在恐怖与凶杀电影中都很难见到的场面却在一个19岁少年的身上真实的发生了。诚如许建国所说“杀人是结果，走向杀人是过程，走向这个过程有原因。”这个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使这个“乖乖娃”变成了“杀人犯”如何使今后不再出现第二个“赵大伟”、“李大伟”、“王大伟 ”，恐怕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关注的。

    问题是，许多工作，在不少人那里，常常是说起来“重要”，做起来“不重要”。这就造成了这样、那样的缺失，最终形成这样、那样的遗憾。有过一次“血的教训”应该足够了，不能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第次”，老犯同样的错误，上帝也不会饶恕。

(责任编辑：王永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