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男工讨千元欠薪不成自焚自残
昨天(7月11日),东华医院烧伤整形科911病房,35岁的湖南人舒家辉面目全非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家属陪伴,没有人为他支付一分钱医药费,只有好心的护工偶尔进去给他喂一点水。 自从7月8日下午,他去工厂讨1000元欠薪不成,自残把自己70%的皮肤烧伤后,留给他的只有无止尽的痛苦。
医生:治愈需要几十万元
前天晚上8时,记者来到东华医院住院部9楼烧伤整形科,一听记者要查找一名自残烧伤的病人,在护士台边休息的男护工指了指911病房“就是他”。护工拿出登记牌,记者看到他叫“舒家辉”,今年35岁。
记者进入舒家辉病房,舒家辉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涂满了药膏,头部、脸部、身上皮肤都被烧了,惨不忍睹。两盏灯照着他,帮助把药膏热干。
舒家辉的病历上有医生描绘的他被烧伤的示意图,记者看到,舒除了两条小腿和臀部之外,全身其它皮肤都被烧伤了,烧伤面积达70
%,属3度烧伤,属烧伤程度中最严重、易感染、愈合慢的情况。
护士告诉记者,舒家辉送进医院之后,工厂没有来看望过他,没有给他出一分钱的医药费;事发4天舒的家属也没有出现,“不知道厂方通知没有?”现在,只有医院出于人道主义在救治他。
据医生介绍,舒家辉属重度烧伤,面积70%很大,治疗起来非常难,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医疗费用需要数十万元,治疗之后也会有残疾。而目前,病人处于最容易感染的阶段,一旦病发随时有生命危险,由于没人负担医药费用,医院方面也只能负担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救助。
工友:舒家辉一下点着了自己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舒家辉自残前工作的寮步镇锦龙针织时装有限公司,该公司在寮步石龙坑村,厂规模不大,约有300多名工人。
在工厂大门口附近的小卖部,记者找到了舒家辉的几名工友,其中两人跟舒同在织机部工作,以前住的宿舍也很近。“全厂的工人都看到那天的事情了”工友们说。
据其中一名准备马上离厂的男工介绍,大概一个月前舒家辉在食堂买饭时,因是否插队与保安发生纠纷,舒遭到保安殴打,并被赶出工厂,但一个月1000多元的工资厂方一直没有给他。8日下午,舒回工厂讨薪,跑入工厂大门附近的宿舍后,保安就一路在后面追赶他,一直跑到5楼,保安把他围住,舒一下子点着了自己。工厂的所有工人都走出车间看到舒家辉着成了一个“火人”。保安把火扑灭之后,舒还走了两步,把厚厚一叠打印的材料往楼下扔,喊了一句“你们过来看”,然后就倒下了。
材料上写的是什么?男工告诉记者,是舒自己写的讨薪经过,事发后材料都被搜走了。
厂方:个人行为跟工厂无关
工厂保安得知记者身份后称,老板、厂长都不在,没法帮记者联系上负责人。对于8日下午发生的事情,保安则称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确实发生了工人讨薪自残的事情,其中一个保安去扑救也被烧伤了,这个保安这两天都没来上班”。
该公司总机工作人员向记者提供了厂长韩某的电话,记者拨打了几十次,只有一次接通了。韩某承认舒家辉以前确实是该公司的员工,但一个月前已经离开工厂了。对于8日下午的事情,韩某称“舒家辉是自残,自己用汽油把自己烧了,这跟工厂无关”,之后他就扣了电话,再打始终无人接听。
昨天傍晚,记者联系到寮步石龙坑村委会书记韩某。据舒家辉工友介绍,自残前舒曾多次找到村委会,希望能帮助解决欠薪问题。韩书记得知记者欲了解此事后称,他在开会,会议结束后联系记者。但直到昨晚7点多,记者仍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对话
“讨不回钱我就想死”
前天晚上,记者在病房里跟舒家辉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尽管他被烧伤得很严重,但神志清醒。记者喊了两声,他醒过来后,要求记者出示证件,确认记者身份后,他才肯说话。因为他说话艰难,所以很多问题,都是记者向他提问,由他通过点头或摇头确认对错。
“多次讨薪都不肯给”
记者:你叫舒家辉,今年35岁,对吗?
舒家辉:对。
记者:你是哪里人?
舒家辉:湖南。
记者:出事前,你在哪里工作?
舒家辉:锦龙厂织机部。
记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舒家辉:一个月前,买饭时,我没有插队,保安说我插队,打我,把我赶出厂,工厂欠我1000多块钱工资,我去要钱很多次都不肯给,讨不回钱,我就想死。
“找过劳动部门没解决”
记者:家里还有什么人?
舒家辉:我没有结婚,老家只有哥哥姐姐。
记者:通知家里人了吗?
舒家辉:不知道。
记者:为什么不找镇劳动部门来帮你呢?
舒家辉:找过,没有解决。
玩命讨薪事件何时不再重演?
王晖辉
湖南籍外来务工者舒家辉讨薪未果,在欠薪工厂处自残,导致身体重度烧伤,生命危殆。为1000元工钱而不惜自残身躯乃至毁灭生命,这悲惨的一幕令人震惊,同时又发人深省。
我们必须指出,为讨薪而自残的极端过激行为是非常不妥的。然而,讨薪悲剧所发出的警示信号却不容人们忽视。一味地对讨薪者通过极端方式吸引“眼球”进行指责,不仅过于冷血,也同样无助于增进劳资双方的沟通,无助于解决问题。人最宝贵的是生命,中国人常常讲:钱财乃身外之物。1000元钱,在东莞这个发达地区,在某些老板和官员那里,或许连一顿饭钱都不够,可就是为了这区区一顿饭的身外之物,舒家辉不惜以最宝贵的生命为代价,这种抗争的背后隐含了多少难为人道的辛酸、无奈和绝望?
舒家辉已经在东华医院孤单地躺了四天了,全身重度烧伤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据医院的说法,他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欠薪者固然应当受到谴责,因为他们侵吞了劳动者的血汗钱,是引发过激讨薪行为的诱因。但从一个个的个案走出来看,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社会仍然没有建立起保护劳动者(尤其是外来务工人员)合法权益的有效机制,尽管一段时期以来,东莞有关部门已经采取种种措施,但必须指出的是,这一悲剧暴露出某些政策、措施仍不够健全,执行仍不够得力。
我们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东莞的决策者们也一再强调对外来务工人员的善待和包容。法治社会要求执法者“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给所有的公民以最后的也是必要的保障。舒家辉究竟因什么原因被拖欠了多少工钱?当地劳动监察部门如果了解到这一情况,有没有尽到执法的职责?如果法律救济能为舒家辉讨回薪水、哪怕是给一个“说法”,这一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另一方面,东莞这些年来一直强调善待外来务工人员,包容外来务工人员,那么保障他们“劳有所得”,我们相信这是对“善待”和“包容”最低层次的要求吧。
1000元钱的确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东莞有数百万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寻求他们的机会,劳动权益的保护从来也不应是一句空话。正因如此,我们迫切地希望看到,执法者正视自身的过失,迅速行动起来,让玩命地工作的人,到头来不至于落到玩命地讨薪的地步。
作者:记者汪万里 (责任编辑:张剑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