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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力
在我的眼中,父亲是有些神奇色彩的。我始终执著地认为,父亲是一个平凡的天才,因为总有些“无师自通”的经历伴随着他。他与小提琴近60年的情缘就很能打动我。
据说杜家上几代人当中绝少有与艺术沾边的,倒是普遍“理工科头脑”发达(以我祖父和伯父最著);父亲的“艺术”开蒙也与当时战乱的年代有关(儿时用月琴为“八路”演奏《梅花三弄》是常有的事)。1947年,父亲所在的冀中第二中学的全体学生集体转入冀中军区军政干部学校。后来,冀中著名的群众剧社来干校的一次普通慰问演出的开场节目,吸引了父亲的眼球———日后大名鼎鼎的郭维(《董存瑞》、《智取华山》的导演)的小提琴独奏。这是父亲第一次见到小提琴,第一次听到“洋玩意儿”发出的美妙旋律。17岁的少年被迷住了!
毕业后,父亲被分配到冀中军区7纵队19旅政治部文工队。当时队里仅有的两把小提琴已“名花有主”,归两位“资深”队员所有(琴弦是用军用电线制成的;没有琴匣,只有帆布包)。不久,提琴的主人“晋升”到火线剧社,父亲终于拣了个“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贝。1949年7月22日,已是火线剧社成员的父亲出席了在北平召开的首届全国文代会,并参与演出歌剧《王绣鸾》。文代会期间,朱德总司令在中南海怀仁堂设宴招待全体代表,郭沫若致辞。父亲说,那天着着实实“改善了伙食”,他生平第一次喝上汽水,是瓶子里插吸管的那种。
那时,父亲最大的心愿是考音乐学院,只因戎装在身无法遂意。祖父梅岩先生十分理解他的心情。1950年父亲入朝参战,身为团部文化教员的他度过一段“没有提琴作伴”的日子。祖父百忙中从国内寄来《人民音乐》等文艺刊物,并写信勉励父亲耐住寂寞,钻研业务,“用特殊的武器为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服务”,“全家人,还有祖国人民在后方支持你”,“如果你取得进步,家里会有奖赏的”。翌年父亲回国,祖父果真没有食言,托人在西安花100多元买了一把进口小提琴送给父亲。从此,父亲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提琴。他用这把琴,培训了大量的部队文艺骨干,在“兵演兵”竞赛中屡获佳绩。这把小提琴伴随着父亲转业北大荒,投身兵工厂,活跃于高校殿堂。调干到黑龙江大学哲学系学习期间,父亲的小提琴演奏专长派上了用场,并因文艺骨干的“背景”历任校学生会宣传部长、学生会主席等职。父亲自认“学习成绩并不突出”,当“官”是小提琴“帮”的“忙”。
进入机关工作以后,父亲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操琴(反正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只知家里有琴,不见父亲摸琴)。十几年前,父亲离休了。我清楚地记得,他办完离休手续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尘封已久的小提琴(也是我头一回见到它),修整好琴弦,整理出乐谱……从那一天起,我家每天都开“独奏音乐会”;从那一天起,老爷子搂着提琴发出阵阵鼾声,就成了我家一道常见的配乐风景……
--稿件来自《新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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