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复我的信中,斯蒂芬·金说:“《黑暗塔》系列在我想像力的太阳系中居于木星的位置,它的重力无比强大,吸引着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这颗行星之上。”
33年来,为了让枪手罗兰·德善(RolandDeschain)一直跋涉在荒无人烟的中土———一个世界末日之后的世界,在生与死的边缘寻找着“黑暗之塔”,他的作者斯蒂芬·金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 他几次因为难以为继而罢笔中断写作,但是当车祸发生,并且死里逃生之后,他“大彻大悟”了。他说:“1999年6月,就在那次几乎让我丧命的车祸发生之后,还未完成这部伟大作品(我将之称之为我自己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或《埃德温·德卢德神秘故事集》)的恐惧驱使我以奇快的速度写完最后的三本书。”
和乔叟并肩而立的诱惑在鼓动着他,他试图恢复一种乔叟对于文学的传统观念:没有通俗与严肃之分,只有阅读的快感和故事的吸引力在吸引着作者和读者。《黑暗塔》系列恰恰隐含着斯蒂芬·金的野心:融会通俗小说的各种风格,使传奇、西部小说和各类科幻小说都能在书里找到自己的位置。2003年11月19日,美国最重要的文学奖———美国国家图书奖———颁奖典礼在纽约万豪酒店隆重举行,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写了一篇批评文章,叫《可怕的错误》,抨击将美国国家图书奖这样重要的文学奖项颁给像斯蒂芬·金这样的通俗小说家,斯蒂芬·金本人为自己辩护说:“在我看来,将通俗文学和纯文学绝对区分开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许多作家在其生前一直被认为是‘通俗作家’,但同样得到文学史的肯定。问题很简单,因为小说的受众很广并不等于说这部小说在文学本体上就不值一提。查尔斯·狄更斯在他的时代是最重要的通俗小说家,萨默塞特·毛姆也是,然而,现在的文学史同样将他们大书特书。同样的,像《杀死一只知更鸟》和《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的书在畅销书排行榜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并不表示它们是很糟糕的作品。”
阅读斯蒂芬·金的小说,其实不仅仅是一种感官的刺激和享受,他的小说其实离现实很近,到处都可以发现现实生活的踪迹:被破坏的城市卢德(Lud)和纽约就极其相似。而斯蒂芬·金笔下的这些人物,很多也与他在纽约的生活息息相关:艾迪是20世纪80年代布鲁克林区的吸毒者;奥德塔是一名来自1964年的非洲裔美国民权活动家,身患残疾,疯疯癫癫,后来成了艾迪的老婆,并改名为苏珊娜。斯蒂芬·金作品的力量,一贯来自对美国人日常生活的深入观察和刻画,此外,他的小说也常常写到美国人的童年时光和成年生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斯蒂芬·金既是在写一个托尔金式的与世无争的奇幻冒险故事,同时也在有意无意地影射着现实。在恐怖小说中,走向深渊的往往是个人,而在这部寓言式的作品中,被黑暗所笼罩的无疑是整个世界。这是另一个斯蒂芬·金,没有人会想到,一位以渲染恐怖气氛为能事的小说家会用这样一种充满热情、怜悯而深邃的笔调来构造他的幻想帝国,字里行间仿佛有着海明威的风采。就这样,斯蒂芬·金第一次用这样一种全景式的写法,为这个日益走向歧途的当今世界,写下一曲荡气回肠的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