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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叶氏路,一切都在沉寂之中,惟有“候鸟”儿童在玩耍。
本报记者 周寅杰摄 因为父母没时间陪孩子,杨杰兵、杨杰喜、杨杰连平常在家就只能看电视、聊天。
本报记者 周寅杰摄
到上海过暑假的两个乡村“留守儿童”程燕、杨杰兵,分别来自江苏盐城和安徽霍邱农村。他们的“候鸟生活”故事以及他们打量都市的眼光,折射着这一代乡村“留守儿童”群体在巨大的城乡落差面前的无奈和迷茫
叶氏路上的“小候鸟”
从江苏响水来过暑假的小姑娘程燕,在羞涩地打量上海。
“再过一个月找不到学校,我们就搬走了。”程庆亮打算投靠在杭、苏、昆山等地打工的亲戚朋友,把儿子程想带去上学,因为老家教学质量不好——虽然女儿程燕希望他们回响水县。
“回去干吗?挣不到钱。”在老家,朱开芹种了40亩地,现在都租给别人种了。“种地不赚钱,人基本上都出来了。”响水县地处苏北欠发达地区,县政府为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提出“10万人在家种田,30万人外出挣钱”的号召,大批人员外出务工,同在叶氏路,老乡就有不少
7月10日下午5点半,位于上海杨浦区的叶氏路还在沉睡。粗糙不平的水泥墙上,暗红油漆涂抹出“叶氏路”三个字,墙角堆积着垃圾,水泥路狭窄不平,暗褐色的水流缓缓移动着。低矮的屋檐下,纱窗已经被烟熏成黑色。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外来农民工,此时,出夜市的人家还在忙碌,外出务工的人还没有回来,整条街上,喧闹的只有孩子。
几个十岁上下的男孩追逐一个塑料可乐瓶,这是他们的“足球”;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用成年人的姿势打桌球;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小女孩抱着更小的男孩,站在小卖部里看电视,卖猪蹄的大叔说,她是老家来过暑假的孩子。
“这里至少有一半是老家来的吧。”街头卖炒饭的张大哥说。而修自行车的焦大叔则说,过一至两周,远处河南、四川还有好多孩子要过来,那才是高峰呢!
晚上7点13分,下起小雨,叶氏路终于醒来,孩子们却不见了。开“摩的”的嵇先生说:“都去马路上玩了。”但也有例外,叶氏路尽头的小卖部,一对小姐弟坐在不足10平方米的店内,这里也是他们的家。
间隔一年的相聚,“上海比老家好玩儿”
“我—叫—程—想!”
“理想的想。”爸爸程庆亮笑着为儿子补充。
“她—叫—程—燕!”6岁的程想指着姐姐大喊。本来站在爸爸身后腼腆笑着的程燕,缩回床与橱柜之间的凳子上,难为情地用手挡住面庞。
与12岁的姐姐相比,程想明显开朗许多。爸爸程庆亮解释,因为儿子从小在城市长大。程燕缩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白电视机的模糊影像,手臂一直举在脸旁,感觉到旁人的注视,就把手一挡。
2003年11月,程庆亮夫妇带着3岁的程想从江苏响水县来到上海打工,9岁的程燕留在老家上学,由外婆照顾。一开始,他们住在机场中路,靠收废品为生。朱开芹说,什么活都做一下,可是都赚不到钱。去年冬天机场中路拆迁,他们一家就搬到了叶氏路,“现在这个店,刚够交水电费房租吃饭,供姐弟俩上学。”
农民工中,能把子女带在身边在城市求学的很少,大部分不得不把孩子留在农村,成为寒暑假中候鸟般迁徙的“留守儿童”。
(下转第19版)
眼睛
洪 泓
每年夏天,都会有许多留在家乡的、农民工的孩子们进城和父母团聚。在暑假开始后的第一二周,他们背着书包,一群群从偏僻的乡村涌向繁华的大都市,奔向在城市打工的父母身边,在有些铁路、公路客运线,甚至形成一个不小的客运高峰。
据相关资料,2004年,按出乡务工3个月以上口径统计,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为1.18亿人,在乡镇企业就业人员1.36亿人,除去其中重复计算部分,估计非农产业农民工人数在2亿人以上。据保守测算,因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打工而留守家乡的孩子,在各地农村不会少于千万。由于在外找工作不易,他们往往要两三年才回一次家乡,他们的孩子就像候鸟一样,年复一年,在乡村和城市间两地奔波。
今年,虽然已进入7月,因路途较远的四川、河南、江西等地“留守儿童”们尚未赶到,上海站真正的乡村“留守儿童”客运高峰期还没有到来。但是,据粗略统计,7月12日下午1点半到2点,仅仅半小时,从上海火车站西南出口处,就有数十个农民工孩子踏上上海的土地。
这个繁华都市将给他们带来怎样的记忆?在他们自己的“城市夏令营”,除了体会浓郁的父母亲情,还能体验到什么?
曾有一位年轻的农民工说:我问从城市打工回乡的父亲,城里最可怕的是什么?他答:是眼睛。当年这个小伙子大惑不解。等他走进上海的时候,他才明白父亲的意思——面对许多眼睛中射出的鄙夷、不屑、戒备甚至敌视,他常常有心如刀割的痛楚。是不是这痛楚还要一代复一代地“遗传”下去呢?
城市善待农民工及其子女,其实并非“恩赐”。如果我们不想培植城市的对立者,如果我们希望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中生活,城市就该审视自己的“眼睛”,化戾气为祥和。
也许,很多事情可以从这个夏天开始。当程燕、杨杰兵们新奇地打量城市时,在他们为城乡的巨大反差迷惑时,请给他们一些善意的帮助。否则,当对立的、不平衡的种子深种在他们心里时,和谐社会何从建立?
杨杰兵:
另一种方式的“留守”
实习生 张晓露
兄弟3个每天在家里“海吹”,或者到街上闲逛。“我们在这里没有朋友,城里孩子也不会和我们一起玩。”杨杰兵说。哥仨都很想去游乐场玩玩,“但爸妈不可能带我们去!”妈妈周末会带他们去正大广场转转,那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
狭小的空间内,灯管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是惟一亮色
“一到放假就难受,老家周围都是农田,没什么好玩的!”15岁的杨杰兵来自安徽霍邱县,那里的中青年人差不多都在外打工。杨杰兵告诉笔者,在家乡,假期里不是下河摸鱼、摸龙虾,就是看电视。“老家很多孩子放假都出来找父母了,留在家也没有人一起玩。”
6月27日,刚刚放暑假的杨杰兵和堂哥杨杰连一起到了上海。而杰兵的亲哥哥杨杰喜小学一毕业就来上海打工了。
杨杰兵的父母可谓“老上海”了,他们在浦东租下了一个单室套,为了节省开支,把其中“一室”租了出去,5个人挤在10来个平方米的客厅里。狭小的空间内,灯管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是惟一亮色。
杨杰兵的妈妈彭红丽在浦东一住宅小区仁恒滨江园做钟点工,每天早晨6点工作到晚上6点。父亲杨少勇原先在建筑工地干活,现在租住屋附近小区摆摊卖桃子,顺带着收废品。
妈妈把杰兵带到金茂大厦,让他看看大上海的豪华和精致
孩子们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增加了生活开支。“但心里很高兴,以前一天到晚惦记着,就怕孩子在家没人照应,现在安心多了。”彭丽红说,“到上海来,也可以让他们长长见识”。去年暑假,彭丽红在88层高的金茂大厦打工,为了激励孩子学习,她把孩子带到金茂大厦,让杰兵看看大上海的豪华和精致,“希望孩子以后能有出息,能到上海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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