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改变的两个家庭
五次尸检六份鉴定,从不予立案到迅速立案,姜俊武被批捕,黄静心脏标本丢失,尸体高度腐败,强逼火化尸体……在经历了无数曲折后,黄静案终于等来了庭审。
然而,12月7日庭审过后,法院又悄无声息了。姜黄两家迎来的仍然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续文)
庭审当日,双方发生了一场冲突。庭审结束后,黄淑华连续四次冲进雨湖区法院法庭,要姜俊武走到走廊上面对媒体。最后,姜俊武在法警的护送下匆匆离场。出法院门的那一刻,黄淑华哭倒在姐姐的怀里。
黄静的死亡,不禁使这两个未来的亲家反目成仇,而在漫长的申诉和等待中,两个家庭也被深深地伤害和改变。
2006年2月24日,黄静三周年忌日。湘潭下起了大雨,全城雾蒙蒙的,黄淑华从长沙到湘潭,在黄静的宿舍为女儿上了一炷高香。
黄静宿舍已经满是灰尘,客厅方桌上立有她的一张大照片,红底,身着黑衣。卧室里空荡荡的,黄静死前睡的那张双人床已被处理掉,衣柜里还整齐地挂着黄静的衣服。黄淑华记得,往年的这个时候,黄静已经穿上了那件黑色绣花的羽绒服。
雨中的湘潭有潮湿的味道,空气不对流,屋里沉闷的气息一时不能散去。客厅里的红地毯在阴冷的空气中蒙上了灰尘,“这是专为黄静铺的,她每天就在上面跳舞。”客厅墙上的日历显然一直没有翻动过,日子依然停在2003年2月23日。
黄淑华的发际已生华发,尽管三年来为爱女之事奔走时她多次痛哭过,但在面对媒体时,她惯有的表情是克制而又坚毅。她经常随身携带着一大摞材料,都是她和丈夫黄国华自费打印的,相同的格式,不同的称呼,往公检法系统送。
黄静死亡的每一个细节,她已经重复了数十上百遍,很多她都能背出来,只要记者要求复述,她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
那条前往湘潭市雨湖区人民法院的路,她也已经记不清楚到底走了多少回。累的时候就吃一颗糖,最普通的话梅糖。“好多好多次我都要放弃了,但是不行,静静在看着我呢。”她说。
正如“黄静案”变成了“约会强奸”的一个符号,黄淑华变成了为女儿申冤的母亲的代名词。她不断接到来自各地的求助电话,有向她“取经”的,也有通过她找司法鉴定机构、找法律援助机构的。她熟知每个人的名字、案情,甚至连发案时间都记得很清楚。
黄淑华搜集的媒体记者、律师等人士卡片有五六十张,她把这些资源介绍给求助于她的人,“帮助他们的时候,我心里也得到安慰,我为我的女儿申冤,得到社会上很多好心人的帮助,支持。我要用我的努力去回报社会。”
在黄家回湘潭为黄静祭奠的前一天,姜俊武勉强参加了好友谭建的婚礼。同窗好友纷纷围成一桌,以谭建婚礼的名义行同学会之实,只有姜俊武绕开了同学,一个人坐到陌生宾客中。
自从被取保候审后,姜俊武深居简出,从来不接听电话。而如果没人相陪,姜金有也不会让儿子出门。“在法院还没判决之前,我怕黄静家人或不知情的人有过激行为再伤害他。”姜金有说。三年来,姜金有为儿子鸣冤、要求尽快审理此案、反映超期羁押等问题的材料累积有300多页A3纸厚,像一本书。
回到家后的姜俊武,重新沉迷于因黄静反对而戒掉的网络游戏,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只在游戏站里乱逛,打牌下棋,迷不进情景游戏的角色里。
身形微胖的姜俊武,脸色发白,有淡淡的黑眼圈,表情木讷,“从被拘留到现在,我的年龄长了三岁,见识却退了三年,和人沟通都很难。人家说的,我都不知道。”说话时,他有些木讷,眼睛总盯着地面,头耷拉着,很少抬起来。
从看守所回家一年多来,姜俊武几乎每天都是天亮了才睡,“睡不着,想着很多事情,只有把自己搞得很疲惫,才睡得着。”
而在漫长的等待中,当地公检法的工作在继续进行。
2005年底前,朱建明出任湘潭市公安局局长助理。就在黄静案在网上传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时任湘潭市公安局局长的杨建杰主持召开了一次局党委会议,专题研究黄静案。那次会议上,杨建杰提议请朱建明出山,专门研究黄静案,并作为今后有关黄静案的“新闻发言人”。
虽被点名担当“黄静案”新闻发言人,朱建明却从未召开过一次发布会。这位自称是“最先、最全面看过黄静案所有侦查案卷”的退休干警说,“案子调查了三个月,等我想召开发布会的时候,局里认为网络炒得火热的时候已过,还是低调些好,不要再起风波。”他至今还保存着黄静案的第一手调查资料。
私下里,各个关注黄静案的媒体记者之间的联系仍在继续,时不时又会对黄静的死因、法院将对姜俊武作何判决作一番推测和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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