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树残骸后，是上百米长的盗伐铁甲树滑道。

　　文／图记者金石吴飞实习生张翔唐青琛晓波

　　特别视点

　　黑河水源地以及秦岭的铁甲树被破坏到这种程度，是什么原因造成，各方都有自己的说法，但这些说法令人产生疑问

　　六大疑问谁来解答

　　保障者保障了什么

　　黑河以及秦岭铁甲树被盗伐现象已经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安家岐保护站孙站长也说：“盗伐铁甲树的一来就是三四十人，我们只有7人，势单力薄，管不了人家。盗伐是在黑河对岸，不等你过河，人就跑了。”

　　人们不禁要问，黑河盗伐铁甲树现象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多年以来长期存在，一个站管不了，是否向诸如周至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这样的上级单位反映；如果管理局管不了，是否向市林业局反映；市林业局如果管不了，是否向省林业厅反映……。如果没有向上反映，这样的站、局是否在有意纵容盗伐行为？如果向上反映了，都没有能力制止，国家成千上万地投资设置这么多保护部门不是如同虚设吗？

　　警车究竟是在干什么

　　9日晚，出现在108国道周至段55公里处被盗伐铁甲树现场的警车，当时到底在干什么？

　　安家岐保护站孙站长说，他们开警车到现场是为押送被盗伐的铁甲树。但黑河保护总站工作人员提出，既然安家岐保护站的警车是要押送被盗伐的铁甲树，黑河总站的人到达现场后，特别是已经和搬运铁甲树的人员发生争吵和“肢体冲突”时，警车里的人却未出面？既然是罚没林木，多达10余名的搬运人员在深夜是从何处而来？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罚没现场？搬运铁甲树的人员当时也没有声明是已经被没收的铁甲树，更没有叫警车里人出来作证。这到底是为什么？

　　铁甲树是怎样被盗运出山外的

　　在黑河水源地，各保护区、林场都有自己的木材检查站点，108国道出山口，还有一家大的木材检查站。

　　长期以来，大量被盗伐的铁甲树是怎样被盗运出山外的？曾参与过运送林木的司机向记者披露，盗运铁甲树木的车辆是固定的，虽然他们有时换车牌、重新喷漆，但还是不变的人员在驾驶。在108国道沿线生活、工作的人，一般都能依此认出盗运车辆。

　　为什么我们林业工作者的工作经验不如普通百姓？是这些单位专门招聘能力差的职员，还是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症结？

　　为何不严格执行国家的法律

　　《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规定：盗伐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情节轻微的，由林业主管部门责令赔偿损失，补种盗伐株数十倍的树木，并处以违法所得三至十倍的罚款。滥伐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情节轻微的，由林业主管部门责令补种滥伐株数五倍的树木，并处以违法所得二至五倍的罚款。盗伐、滥伐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情节严重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的规定追究刑事责任。把盗伐林木据为己有，数额巨大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的规定追究刑事责任。有人说，厚畛子林场见到盗伐、盗运铁甲树者没收树木，并严格按照国家法律给予处罚，使盗伐、盗运林木者无利可图，所以他们一般不敢到厚畛子林场盗伐。如果黑河内各林场、保护区等单位，都能像厚畛子林场一样，绝对不会使盗伐铁甲树现象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为什么有的单位不严格执行国家的法律呢？

　　黑炭窑为什么会长期存在

　　武功一带黑炭窑的历史也有多年，其长期存在的根由是什么？是黑炭窑隐匿得世上无人知晓？非也。记者在武功采访时，附近老百姓都知道哪里有黑炭窑。那么当地工商、林业部门为什么不捣毁而任其发展呢？

　　为什么没有人查处

　　有人转告记者，不要再就此事继续报道。一是影响西安创卫，二是有关部门准备查处，报道了会打草惊蛇。

　　人们不禁要问，难道创卫不是靠自己的实际能力，而是靠欺骗吹嘘？盗伐铁甲树现象已持续多年，早在去年11月有媒体就报道了黑河盗伐铁甲树情况和武功黑炭窑情况，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人去查处？

　　声音

　　谁在纵容黑河盗伐

　　7月中旬以来，本报记者两进秦岭，五赴周至、武功，追踪报道黑河水源地涵养林木遭破坏的情况，在读者中引起较大反响。但黑河涵养林木被破坏的现状有改观吗？

　　7月15日，本报记者一路寻访，直达秦岭深处的厚畛子一带。得到的反馈是，连日来，偷盗涵养林木铁甲树的活动一直没有中断，满载木头的微型面包车依然穿越108国道直抵武功等炭窑聚集地。下午6时，就在记者返回到达小王涧林区时，从河谷的上方竟传来阵阵砍伐声，顺着山体，不时竟还有木材滚下……

　　这声音刺耳，清晰，似乎是盗木者向记者发出的嘲笑。

　　与此相对照，对黑河水源地行使着监管职能的有些部门、沿途肩负着秦岭水源地林木保护的诸多站、场，却失声了。黑河于西安，好比动脉血管之于人体，有两个数字“80”可以说明：每一天通过黑河金盆水库，约有80万吨水送到西安，约80％的西安人每天都在饮用黑河水，黑河流域已经是西安最重要的水源地。肩负着保护、监管黑河水源地重任的人，责任不可谓不重大。400多年前培根就说过：“人民的幸福是最高的法律”。按照国家和地方的法律法规，对黑河的保护是无条件的，任何推委、渎职甚至借保护而谋求私利者，都难逃法纪的惩处。媒体监督，某种意义言，也仅仅是一种声音。但我们传递的是全市人民要求保护好黑河水源地的心声。（诺思）盗伐铁甲树现场留下的树枝。

　　幕后

　　一名曾从事过偷运、盗伐林木的人员向记者透露，整个铁甲树被盗伐、盗运以及变成木炭卖到海外，不仅有社会上的盗伐、盗运的不法分子，而且涉及一些国家工作人员，形成了一个有组织、系统的通道。

　　利益链条背后的交易

　　山外的组织者雇用人员，用车辆将雇用人员和作案工具一同拉进山。受雇用者多为有着丰富山区生活经验的农民，即便是在地势陡峭、荆棘遍布的“作业”环境下，这些受雇人每人每天砍伐的铁甲木数量也在500公斤以上。

　　受雇人员除负责砍伐外，还要将砍伐好的铁甲树装上车。根据运送的难易程度不同，受雇人可以得到每公斤0.2元到0.26元的报酬。

　　每遇到一个检查站，交了“罚款”后便可通行。

　　能够一次运输1100公斤左右的微型面包车，每通过一个检查站需要交100元的“罚款”。这些车辆专门从事盗伐林木的运输，车主将后排的座位拆空，车两侧及后侧的玻璃则使用不透明的贴膜加以掩饰。

　　偷盗屡屡得逞，助长了盗伐者的贪婪欲望，微型面包车已不能满足他们猖獗盗伐的运输需求，一些轻型卡车和加长卡车也加入到偷运行列中。以货厢长度7.2米的卡车计算，偷运者在装运林木时会将货厢围栏加高，一次偷运林木的重量在1万公斤以上。

　　偷运数量增加后，车辆通过检查站时所交“罚款”也相应提高。偷运者会参照运送当日林木收购价格的涨浮情况，支付给每一检查站500至800元的费用。

　　偷运出山的铁甲木会以近3倍的价格卖给武功县等地的炭窑，直径4到10厘米的需求量最大，价格一直在每公斤0.5至0.64元之间，盗运者在这一环节，从每1万公斤林木中至少可获利3000元。

　　铁甲树烧成木炭后，通过火车运到口岸。为了遮掩，运输过程中，他们会在木炭表面盖上木炭粉末，到了口岸再分拣。这些木炭多出口到日本、韩国，作为工业原料。每卖一吨木炭，中间商可挣2000到5000元，参与这些活动的人，看中的正是其中的高额利润。

　　炭窑把人害苦了

　　看到本报14日有关武功炭窑报道，一位知情者打电话投诉武功县境内炭窑情况。

　　在武功县普集街初级中学东南方向和香尧村内都有炭窑存在。其中有10孔，和记者早前在武功县沿河街发现的炭窑不同，不是搭建在平地上，而全部分布在沟壑中，沟壑壁面被人挖出数孔窑洞用于烧炭，每孔窑洞一次可装填7000公斤的林木，生产能力是平地炭窑的3.5倍。

　　从今年6月初开始，炭窑老板又新开凿出10孔炭窑，即将投入生产。“按照每出一窑炭，需要一个月的生产周期计算，每月消耗的林木量会在140吨以上。”这为投诉者说。

　　向该炭窑运送原料的车辆是固定的，所运送的林木来源于周至县，卸车就在白天进行。烧出的成品炭分为三个等级，最高等级每公斤卖到8元，每个等级间相差1元。

　　由于炭窑建造在地下，生产时产生的高温使地面上的庄稼枯死，烟雾更是呛得附近村民无法正常生活，经常夜间被呛醒，群众说：“炭窑把人害苦了。”

　　调查

　　108国道周至段55公里处的范围内，仅沿河道一侧就分布有“滑道”211条。当地群众告诉记者，在这片山上，生长期超过10年的铁甲树现在基本已没有了

　　10年以上的树几乎被砍光

　　盗伐在猖獗中持续

　　7月15日，记者再次沿108国道进入黑河水源地。从公路隔河望去，仍有未运出的盗伐林木堆放在“滑道”上，山上不时有被人踩落的山石，发出响亮的塌落声。

　　根据当天的走访，记者从当地林保人员处了解到，在“天然林保护工程”实施之前，就有零星的盗伐铁甲木现象出现。去年10月开始，用于滑送木材下山的“滑道”数量越来越多，明显呈现出由北向南、由108国道沿线向各沟道蔓延的趋势。

　　为运输方便，盗伐者首先选择距离108国道沿线的较近的林木进行砍伐。最初，由于顾及公路上来往频繁的车辆，盗伐行为不便隐藏，盗伐者将盗伐地点选择在108国道沿线山体的后侧。随着去年10月份后盗伐行为的猖獗，山体后侧已无铁甲木可伐，盗伐者随即铤而走险，将采伐地点扩张到山体正面。

　　至今，沿108国道过往人员，在白天就能看到砍伐者的不耻行为。

　　“失血” 211处未愈合的伤口

　　每天早上这些盗伐铁甲树的人都由微型面包车拉进山，一次在十人左右。他们白天在山上砍树，晚上把树运下来装车外运。为了方便，盗伐者都是把砍好的铁甲树从山上直接滑到山下。现在，在“滑道”下仍能看到残留的铁甲树枝。那些形成时间较早的“滑道”，成为水土流失的走廊，大量流失的泥土堵在河道中。

　　7月15日当天，记者用数字记录下这些让黑河水源地“失血”的伤痕———金盆木材检查站至108国道周至段55公里处的范围内，仅沿河道一侧就分布有“滑道”211条。

　　具体为，黑河库区至陈河乡段共38条；陈河乡至小王涧44条；小王涧到108国道周至段55公里处最为严重，短短的17公里，“滑道”数量达到129条之多。

　　由于毗邻公路，滑送下的林木容易威胁过往的车辆，108国道沿公路一侧，林木所遭到的破环较少。即使如此，该侧山体上分布的滑道数量也达到沿河一侧的1／10左右。

　　痛心 未见完整的铁甲树

　　为了解被砍伐铁甲树的真实情况，记者当天在108国道周至段33公里处，沿一处“滑道”攀登至砍伐区。越过200余米的高度后，遭砍伐之后的铁甲树进入视线。从砍伐后根部残留的枝杈判断，这些铁甲树被砍伐前直径都超过6厘米以上。

　　在“滑道”上，记者还发现3根已被砍断，但还未运走的铁甲树。最令人感到痛心的是1个多小时的寻找中，未发现一棵完整的铁甲树。

　　顺小王涧脱离108国道进入沟道后，记者再次攀至半山，所见铁甲树现状与先前所见情况相同。当地群众告诉记者，在这片山上，生长期超过10年的铁甲树现在基本已没有了。盗伐林木者见到拍照，遮住自己的面部。

　　在黑河水源地盗伐盗运铁甲树，让一般人想，应该是鬼鬼祟祟，见谁都怕。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些人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其盗运铁甲树的场面，外地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搞建筑工程。

　　盗木者欲拿斧头砍人

　　10日，记者在黑河采访时，看到盗伐铁甲树者在黑河对岸大张旗鼓地搬运树木，只是发现记者拍照时，他们才挡住自己的面部，并不远去。

　　一执法单位工作人员说，一天，他们发现一群人正向车上装铁甲树，欲上前查问，但对方不仅不逃，其中的头目还喊：“你是哪个部门的，有啥权力管？”该人上前拔掉执法车的钥匙，并搬起一块石头威胁要砸执法车的灯。数天后，该执法单位再次遇到这帮盗运铁甲树者，对方举起斧头说，谁敢挡就砍谁。他们硬开车强行离开，并撞伤一执法者。

　　尽管本报就黑河铁甲树被盗伐事件连续报道了一周，但15日记者再次进黑河时，仍发现有盗伐现象。据群众反映，盗伐铁甲树现象没有停过一天。

　　名词解释

　　铁甲木

　　记者从有关林业技术人员处得知，铁甲树学名鉼子栎，俗名很多，有铁橡树、黄鉼子等，属于壳斗科栎属，系常绿阔叶乔木，在春季换去旧叶，多野生于干燥、瘠薄、向阳的山坡，是上百万年前我国的第三纪残余树种。在秦岭北坡，分布在海拔600到2200米之间。由于生长极其缓慢，材质坚硬如铁，厚革质叶片的边缘生有许多锐刺，像盔甲一样，所以人们形象地称其为“铁甲树”。古代多用来制作木辕、车轴；种子富含淀粉，可食用或酿酒；果子外壳和树皮富含鞣质，可提取烤胶。由于其寿命长，是研究当地植物区系、森林演替与恢复的中药依据。因其过于坚硬，制作家具过重，人们习惯砍伐其做薪柴，而其生命力极强，砍后会从底部发出新枝，所以被许多人误认为是灌木。黑河森林公园里就是因为有棵2000年的铁甲大树，有了铁甲庙和铁甲山庄。记者在山上，也曾见到挺拔的铁甲树。记者在108国道两边看到，铁甲树在有的地段占到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