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
■王国华
唐山很繁华,街道大多不宽,汽车和摩托车并行,但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各行其道,没有急三火四。路边的早餐摊点上正在炸油条,有几个人悠闲地排着队等候着。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平和的城市。
我们的车一路开进河北理工大学。这里有座唐山大地震留下的惟一建筑。1976年那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几乎把这个城市劫掠一空,20多年后,一条条街路,一幢幢楼房,重新排布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的狼籍被空寂的风吹走了,整个城市仅留下这样一个原始的记忆。
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我无法具体描述它的形状,我只说,那很像一个人的遗体,肉已经腐烂,残存的骨头支棱在天空下。微风轻拂,四周的垂柳扫在脸上,跟这种凝固的惨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导游说,这幢如今已七扭八歪的楼房当时刚刚盖好,本要做河北理工学院(理工大学的前身)的图书馆,是当时为数极少的混凝土结构建筑之一,十分结实。在巨大的震荡下,它生生平移出20多米,然后轰然倒地;而它旁边的书库原本四层,我们看到的却是三层——因为同样的道理,这座楼的上三层脱离开底层,砸在地面上,如今看去,好像它原本就是这样。我忽然记起,一篇关于唐山大地震的文中曾这样记载:一个人的腿被预制板压住了,无法施救,这人在狂躁中用斧子砍断了自己的大腿,他也因此失血死亡;一些人被挂在高楼上,有气无力地喊救命……
零落的楼板,巨大的碎石块,它们不说话,但是仿佛已经说出了所有的话。楼骨架上支起了几根铁架子,导游说,那是河北省政府担心它突然倒塌发生危险,几年前专门支上的。
离开校园,车子继续行驶在唐山的大街上,时光似乎已经抹杀了一切——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在和卖水果的人吵架,超市门口停满了豪华的轿车。当年那些幸存者正成为这个城市的中流砥柱。唐山还要记忆吗?我陷入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中。这时导游说,大家往窗外看看,会发现唐山的高楼很少。我们抬头一看,果然,楼房虽多,却都那么自觉地贴近地面。哦,这仍然是一个悲情的城市,它还要生活,不愿意被阴影永久笼罩,但它的陈年隐痛却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