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父母 死刑犯哭说对不起

　　五名重犯昨被执行死刑 记者目睹刑前亲情会见

　　昨天，5名抢劫、强奸杀人犯被市一中院押赴法场执行死刑。这5个平均年龄不足23岁的青年，各个都身背人命。受害人年龄最大的已经84岁，最小的只有11岁。前天上午，市一中院安排死刑犯与他们的亲人会见，记者目睹了这次亲情会见的全过程。这些曾经残酷到杀害无辜生命的冷血罪人面对来看望他们的父母，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最常见的表情就是痛哭流涕。

　　执行死刑

　　5名重犯

　　昨赴法场

　　昨天，市一中院依法为抢劫、强奸杀人犯王华敏、张俊峰、付建华、李志强、陈雷儿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这批死刑犯最大的27岁，最小的只有19岁。

　　杀死老板幼子“报仇”

　　出生于1986年8月1日的张俊峰是这批死刑犯里最年轻的一个。父母都是农民的张俊峰，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地区崇礼县的一个小山村。初中毕业后，张俊峰曾在一所技工学校就读，但中途就辍学了。2004年4月，张俊峰来到北京的一个小区担任保安，后来做了送水工。因为干活出错被老板指责，自尊心极强的张俊峰认为受到了伤害。

　　回到张家口后，张俊峰的父母又把他送进了一所计算机学校让他学软硬件。但每当想起在北京打工时的事张俊峰就不痛快，对老板不满进而转为仇恨。去年6月5日，张俊峰专门请假乘火车来到北京，诱骗独自在家的老板之子——年仅11岁的小超打开房门。进屋后，张俊峰乘小超不备，将其按倒，并持菜刀连续猛砍小超的头部、颈部。小超苦苦哀求道：“叔叔，别杀我。”张俊峰说：“我已经把你砍成这样，你也已经残废了，还是死了吧。”说着就将小超杀害。后张俊峰又将小超的生殖器割掉，并掠走刘先生家人民币600元。

　　前天，他的父母从张家口赶来见他，他们还带来了一张照片，想让他“见”其他亲人一面。张俊峰的母亲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抹着眼泪，一遍一遍地说：“孩子，我对不起你，你什么都别想啊，高兴点走，家里都挺好的。”

　　骗租货车杀死司机

　　去年7月14日，陈雷儿在丰台区杜家坎以租车拉货为由，骗租王某驾驶的货车。当行至门头沟区永定镇地区，陈雷儿持单刃折叠刀对王某进行威胁索要财务，遭到反抗后，用单刃折叠刀多次刺击王某头、脸、腹部，还用石头猛砸王某头部。王某当场死亡。陈雷儿抢劫了200元和一部手机。与张俊峰同赴法场的陈雷儿也在临刑前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当其父亲念起姐姐给他的信时，陈雷儿痛哭不止。

　　刑前会见

　　面对父母都说“对不起”

　　镜头一

　　“我不想见了”

　　语录→强奸杀人犯付建华：“您（母亲）最近去医院看病了吗？”

　　付建华的父母是最早来到法院的亲情会见家属。不到9点钟，法庭的走廊里就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一头灰白头发、肤色黝黑的付母坐在法庭里泪流满面。坐在她身边的老伴儿一直抱着头，沉默不语。

　　“我……我不想见了。”带着手铐的付建华刚被带往会见室就嗫嚅着说，扭着头不愿看向门口。这时，二老已经站在会见室的门口。一见儿子，付母的哭声再次大了起来，“儿呀，街坊都说你老实，你怎么这样对不起妈呀……都怪我，当初不该放你走……”刚才还一脸倔强的付建华，低头在号服上蹭了蹭眼睛，红着眼圈看着老母，口气软了下来：“您别管我了，我就是不想活了。您最近去医院看病了吗？”“我最疼的孩子在这里，我能住院吗？我还治病干什么呀……”付建华一偏头，眼泪滑落脸颊，“我对不起你们。”

　　■案情回放：

　　付建华，出生于1986年，上个月刚刚度过20岁的生日。去年5月21日20时许，付建华在北京市房山区韩村河镇附近的一条公路旁，将路过此地的18岁女孩王某拽到路边麦田附近，将王强奸之后，又将其勒死，并掠走王某随身携带的100元钱和手机。

　　镜头二

　　父子相对默无语

　　语录→强奸杀人犯李志强：“千万别撕心裂肺地想我啊。”

　　李志强的父亲一早从昌平独自赶来看儿子。他一坐下就连连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好像走得很辛苦。见了面，父子俩却相对无言。沉默了良久之后，法院的书记员轻声提醒道：“只有15分钟，有什么话就说说吧。”

　　李志强憋了半天说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您怎么来的？”“是坐地铁来的。”“我妈还好吧？”“她血压高，就没过来。”说到这里，李志强的父亲声音有些哽咽，站在身后的书记员端上了一杯水。李志强红着眼圈说：“我对不起二老的养育之恩。”

　　15分钟的亲情会见时间眼看就要过去，可是父子俩仍然沉默的时候多。当书记员提醒到还有1分钟时，李志强带着哭腔喊道：“以后您们千万别撕心裂肺地想我啊，别惦记我了。”说着，李志强哭出了声音。

　　■案情回放：

　　李志强，26岁。去年4月21日23时许，李志强闯入北京市昌平区小汤山镇大汤山村的一户人家，欲强奸84岁的高某。因高某被惊醒，李志强猛扼住高某的颈部，并用棉被蒙住高某的头部，挥拳连续猛击高某的头和脸，致高某昏迷。李志强将高某强奸。在反抗过程中，高某因被掐住脖子导致窒息最终死亡。

　　镜头三

　　临刑教儿争生机

　　语录→抢劫杀人犯王华敏：“我在里面挺好的……谁都有这么一天。”

　　王华敏的父亲是整个儿亲情会见中唯一一个没有流泪的父亲。“我还挺得住，这一年多我没有趴下。”王华敏的父亲声音很大，说到情绪激动处总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说，家里为了这场官司已经花了很多钱。“我是坚强的，儿子你也要坚强。”直到死刑前会见，他仍然要求儿子一定要抓住最后的希望，让法院收回死刑判决。“儿子，这个时候你还有希望……就算你死了，20年以后，你还要做我儿子，你还是我儿子。”直到临刑前，父亲仍无法接受儿子将赴法场的事实。

　　王华敏的脸上一直是冷静的表情，面对父亲喋喋不休的嘱咐，他很频繁地点着头。当父亲说“儿子你受苦啦”时，王华敏才说了一句：“爸，我在里面挺好的，不像你想的那样，现在是人性化管理。爸，没关系，谁都有这么一天。”据了解，王华敏被执行死刑时，脸上都带着笑容。

　　■案情回放：

　　北京青年王华敏，今年27岁，出入歌厅时曾用名“强子”，职高文化，原是北京市现代京城机械有限公司的一名合同工。2005年3月27日，在歌厅做小姐的萍萍（化名）接到王华敏的电话，约她出来见面。在北京市海淀区某小区萍萍的租住处，王华敏在与萍萍发生性关系后，二人因嫖资问题发生争执。在争执过程中，王华敏遂用手猛掐萍萍的颈部，用尖刀划其脖子并刺、扎其腹部数刀，致萍萍被掐扼颈部造成机械性窒息及被刺破左髂总动脉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作案后，王华敏掠走萍萍的人民币200元及韩币20000元。王华敏作案后将作案凶器扔弃。

　　●刑前会见·调查

　　六成死刑犯

　　见了亲人面

　　死刑前的亲情会见制度是从2003年开始的。起源是为了落实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向社会公示的“司法为民50条”。法官介绍说，亲情会见需要两方面都同意。“首先是死刑复核以后，法院给亲属发亲情会见的意见书，亲属向法院表示希望见。最后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如果当事人要同意见面，法院就会安排见面。”

　　据悉，自从2003年死刑会见制度开始，至少有6成的死刑犯与家属见了最后一面。法官告诉记者：“大多数死刑犯见到家人都是痛哭流涕，追悔莫急，生离死别的场面令人揪心。可是，法律是严肃的，也是无情的。被害人在遇害时，也曾苦苦哀求过，如果他们当初有一丝仁慈都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死刑犯不仅害了自己，家里人也受到牵连。”

　　●刑前会见·环境

　　暂看室“软包”

　　会见室备药

　　记者了解到，在亲情会见前，死刑犯都要被预先关押在暂看室。与被提到法院受审的一般罪犯不同的是，关押死刑犯的暂看室四面墙壁都是“软包”，“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犯人有撞墙的过激行为。”

　　市一中院的亲情会见室有十几平方米，一块强化玻璃将会见台分为内外两侧。会见室还立着一个专门放置药品的柜子。法官介绍说，在这里准备药品是为了防止亲属或者当事人情绪过于激动而发生意外。为了防止突发事件，每次会见，法院的工作人员都在场，每个犯人身边都有两名法警控制。

　　法院对于家住在外地的死刑犯家属，一般都提前两三天通知，保证家属能够赶到。会见一般安排15分钟。如果遇上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法院也会因人而异，根据情况适度延长。

　　●刑前会见·规定

　　未成年人禁入

　　有时也有例外

　　按照有关规定，未成年人不能进入会见室。法官介绍说，这样规定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防止刑前生离死别的场面造成孩子心理阴影。

　　“不过曾经有一次例外。有一名罪犯入狱时，妻子有孕在身。在经历了审判、死刑复核等程序后，孩子已经出生了。在临刑前，经过特批，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来见了丈夫最后一面。隔着玻璃，当上爸爸的死刑犯摸了摸孩子的脸。”

　　本版撰文 晨报记者 李婧

　　本版摄影 王文波

　　链接·规定

　　法警可以坐姿

　　2003年10月１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制定了《关于死刑犯与近亲属会见的实施意见（暂行）》和《关于在死刑犯会见亲属工作中司法警察工作程序的意见（试行）》，其中规定：死刑犯被押解到法院羁押室后，法警要为其解除械具；在会见时，一名死刑犯要有两名法警看管。为了减少死刑犯会见亲属时的心理压力，法警可以采用坐姿，位置以能控制死刑犯为宜。

　　亲属不超两人

　　该“会见意见”规定：可以申请会见死刑犯的“近亲属”包括：死刑犯的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孙子女、外孙子女。死刑犯在执行死刑前会见近亲属只安排一次，参与会见的近亲属一般不超过两人。

　　双方都要自愿

　　按照死刑犯会见近亲属的实施“细则”，死刑犯与近亲属会见应遵守双方自愿的原则，法院不得违背任何一方的意愿安排会见。二审开庭审理后即可以安排死刑犯会见近亲属的时间。

　　禁止身体接触

　　与“会见意见”配套实施的“法警工作程序”规定：死刑犯在被押解到法院羁押室后，法警要为其解除械具，并向死刑犯宣布会见家属的要求和注意事项。死刑犯在会见过程中出现情绪过于激动时，法警要予以提醒或警告。会见过程中禁止死刑犯和亲属发生身体接触。会见结束后，法警将死刑犯押解回羁押室，为其戴上械具押回看守所。

　　链接·首例

　　当着妻子面

　　死囚试新衣

　　2003年9月，北京市一中院安排了李军（化名）和他妻子的见面。李军成为死刑犯亲情会见制度的首位受益人。2002年10月3日，李军因为摊位摆放问题和旁边摊位的小贩刘国华发生争执。在互殴过程中，李军用斧子向刘国华猛砍，导致刘的颈部血管被砍断，当场死亡。李军作案后逃离现场，后被抓获归案。2003年4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李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李军被判处死刑后，其妻子向法院提交了要求会见丈夫的书面申请。经审查，北京市一中院同意了李军妻子的请求。会见当天，隔着透明玻璃，李军夫妇情绪激动，抱着电话相视而泣。在20分钟的交谈中，李军告诉妻子，本来自己以为再也不能夫妻相见了，并嘱咐妻子照顾好老人和孩子，一定要平安顺利地走好今后的人生道路。会见后，李军当着爱人的面试穿了妻子送的一套崭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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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华敏、张俊峰等昨被押赴刑场。

　　张俊峰接受判决。

　　王华敏在法庭上。

　　抢劫杀人犯陈雷儿被带入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