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讲一遍吧!”———童年的夏夜,一些久远的传说总会从老人口中缓缓流出,那些依偎在老人身边听故事的情景是令人神往的,无论是白娘娘,还是孟姜女、嫦娥……回味起来几乎意味着遥远的乡愁。
神话传说的魅力在于“再讲一遍”,而由25个国家参加的全球首个跨国出版合作项目“重述神话”其魅力也正在于“重述”,苏童、叶兆言、阿来等知名作家加入这一项目后,他们在解构神话的过程中又会赋予神话怎样的气质呢?
一部“眼泪的历史”,成为我国首部“重述神话”之作。 由25个国家参加的全球首个跨国出版合作项目“重述神话”已经耗时6年,我国自2005年宣布加入以来,苏童、叶兆言、阿来、李锐、余华等知名作家都已纷纷加入。昨日上海东方早报记者从我国负责这一项目的重庆出版社获悉,最先完稿的苏童创作的《碧奴》已经印制完成,将于8月底出版中文版,其英文与德文版将在今年10月举行的法兰克福书展首发。
首位入选“重述神话”的中国作家、书稿未交即收获百万元版税,苏童重写“孟姜女哭长城”这一古老传说的长篇小说《碧奴》无疑是让人期待的。据出版方陈乾坤介绍,苏童耗时4个月完成了这部16万字的作品,定稿于今年3月就已上交。因为要先上交到“重述神话”项目的全球组委会,然后再从组委会买回中文版版权,因此刚刚印制完成。
苏童把神话中女主人公的名字由“孟姜女”改为“碧奴”,他说:“如果用‘孟姜女’这个名字,对我的写作肯定会有所束缚。”
据悉,目前《碧奴》已卖出十余个国家的版权。其中英文版由“重述神话”的发起方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出版,知名汉学家葛浩文担纲翻译,德文版由柏林出版社出版,这两个版本预计将在8月底翻译完成,10月出版,法文版和斯洛文尼亚版正着手翻译,预计今年年底出版。该书有望成为我国当代作家在世界范围内影响最广的图书之一。
陈乾坤介绍道,在今年6月的全国书市上,各地图书代理商还未见到真书,《碧奴》的订货量已达到10余万册。为防止英文和德文版的盗版,目前尽管书已出笼,但将等到8月底才正式发行。9月苏童开始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巡回签售。
据了解,除《碧奴》已印制完成外,叶兆言的《嫦娥和后羿》也于近日完稿,将于明年年初面市。李锐的重述《白蛇传》已经动笔,但昨日他接受上海东方早报记者采访时拒绝透露具体情节,只表示肯定将与以往小说或影视作品对白蛇、许仙故事的改编完全不同,并透露肯定不会站在男性立场上重新解构这一故事。阿来将重写藏族传说《格萨尔王》,目前处于构思阶段。余华则似乎还处于完成《兄弟》后的调整期,尚未决定改写哪一部神话。
“重述神话”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发起,是由英、美、中、法、德、日、韩等25个国家和地区的出版社共同参与的全球首个跨国出版合作项目。欧洲媒体将其称之为“国际出版界的一大奇迹”。要求加入该项目的作家根据自己的想象并融合个性风格对本民族神话加以重构,赋予其新的含义,塑造出一个全新的神话。
到目前为止,已加盟的丛书作者包括诺贝尔奖、布克奖获得者及畅销书作家,如大江健三郎、玛格丽特·阿特伍德、齐诺瓦·阿切比、若泽·萨拉马戈、托妮·莫里森、翁贝托·艾柯、中国作家苏童等。其中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珀涅罗珀记》、凯伦·阿姆斯特朗的《神话简史》、简妮特·温特森的《重量》已于2005年10月全球发行,并推出中文版。
苏童:孟姜女的眼泪解决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吻合“神话气质”,《碧奴》展示了一系列神秘的场景,为了生存而练就九种哭法、送寒衣前为自己举行葬礼、装女巫吓走顽童、众青蛙共赴长城……
苏童对上海东方早报记者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孟姜女,他对孟姜女的认识其实也是对一个性别的认识,对一颗纯朴心的认识,对一种久违情感的认识,对苦难和生存的认识。“一个女子的眼泪最后哭倒了长城,与其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如说是一个乐观的故事。与其说是一个女子以眼泪结束了她漫长的寻夫之旅,不如说她用眼泪解决了一个巨大困境。”
对于“现代人”来说,重述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后现代的解构,苏童却意外地选择了极为传统的方式。“我不会去塑造另外一个孟姜女的形象,她仍然是美丽、痴情的,不能改变人们对这个美丽传说的印象,我所做的只是丰满它的细节。”
苏童表示,这部小说是一部眼泪的历史。
叶兆言:嫦娥为什么奔月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叶兆言用半年时间重述的《嫦娥和后羿》,颠覆了嫦娥奔月的原因。“偷吃灵药,并非想成仙,而是一种被抛弃和冷落后的无奈,奔月有很强的悲情色彩。她非常爱后羿,可是后羿却爱上了另一个千方百计想杀他的女人。”叶兆言接受上海东方早报记者采访时说,他没有采用“嫦娥恨后羿”的套路给小说收尾,而是埋下了“后羿依然爱嫦娥”的伏笔。
据悉,叶兆言从嫦娥的角度讲述了这个故事,后羿怎么从神变成人,又从人变成神。“后羿是嫦娥捡到的葫芦里的小孩,因为后羿是神,成长速度惊人,他和嫦娥的关系也出现了‘小母亲———姐姐———情人’的演变。”同时,他对嫦娥和后羿的前世也做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嫦娥的前世是远古时代人们为求天下太平而敬献给上苍的祭品,后羿的前世则是一个“龙蛋”。记者观察
他们试图打碎我们寻求平衡
早报记者 陈佳
一群诺贝尔文学奖、布克奖得主与畅销书作者纷纷加入全球同步出版的“重述神话”系列写作,我国当代知名作家也陆续积极地融入其中。然而当中外作家将同样是以现代眼光改写的本民族神话一一呈现之时,东西方态度即刻对比鲜明。
目前已出版的两部西方作家创作的《珀涅罗珀记》和《重量》,阿特伍德以女性主义视角,彻底颠覆了荷马史诗英雄人物奥德塞妻子珀涅罗珀的形象;《重量》则采用转喻、隐喻等多种方式,以后现代的自由手法将希腊神话中赫拉克勒斯和阿特拉斯的传奇故事重新阐释。而我国作家,无论是苏童选择的丰满孟姜女哭长城的细节,还是叶兆言改变嫦娥奔月的原因,都似乎与彻底的颠覆无关,无意于彻底改变人物形象,而是对神话的细节、事件的过程与原因进行反思。李锐则直接表示了不会采用“大话”、“后现代”的手法。
书评人李杰接受上海东方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珀涅罗珀记》中,阿特伍德以“大话”方式重述了一次古希腊神话《奥德塞》———英雄奥德修斯其实也是贪财好色的势利小人,只不过侥幸取得了成功;贞女珀涅罗珀也一直在幻想着放荡,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西方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重述方式,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西方当代作家面对经典、传统神话的态度。”李杰说,“大话”或“重述”,都是这个浮躁社会对历史与现实的真实性的一种质疑。西方学者们往往喜欢用“颠覆”、“解构”、“多元化”、“后现代”来为真理的合法性辩护,而在中国的传统哲学中,真理无非是一个满足自己欲望的神话,只要回观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就不难发现:所谓“风动”、“幡动”,无非是自己的心在动。因此,《珀涅罗珀记》试图打碎男性社会的神话,《碧奴》、《嫦娥和后羿》则始终在探索内心,为行为做解释,寻求一种平衡。
“与西方的建构、解构的二元对立相比,东方的正史、大话更注重在洞悉他人的欲望后反省自身。西方的理性解决不好自我与他人的关系,更解决不了自我内心深处的危机,而东方的智慧则可以平衡自我以及自我与他人、自我与自然的危机。”
作家格非认为,由于我国受书面语言从文言文到白话文转变的影响,在神话题材的图书出版方面和西方差距非常大。同时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我国对传统文化的态度有失偏颇,经济处于强势的西方,其文化影响力也自然非常强大。中国作家此番重述,利于当代读者发现东方文化的奇妙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