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作家之后,写作是困难的。”任晓雯以自己特有的幽默感,戏仿了一句阿多尔诺的名言。这是戏言,也是实情,任晓雯自己也坦言,在早期几篇“不吐不快”的青春期写作之后,她的小说之路一度变得“举步维艰”。这意味着作者对自己的要求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水涨船高。
此前我就读过她的一些短篇和长篇,它们中的大多数没有收录在这本书中,虽然其中有我认为很有意思,或者在网络上引起过很高点击率的作品:比如《女人的长头发》和《愚人岛》。我想,任晓雯这样做是在刻意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她把《飞毯》和《乐鹏程二三事》从长篇小说《她们》中取出来单独成篇。这是两个特别短小而又朴实无华的小说,没有叙事花招,也没有修辞上的过多纠缠,更没有那种中国女作家常见的自恋式写法,显得句式简短、故事主干分明、情绪克制。这位曾经高调推崇史蒂文斯的“思辨色彩和玄想气质”的小说家,如今却如此“及物”,如此“当下”,这不免让人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一些怀疑。
两个短篇中的主人公都是男性———这位以《女人的长头发》登陆文坛的小说家,此时似乎正在努力回避自己的女性立场,而她也因此获得了观看另一个世界的机会。讲一个男性的成长故事,他们对异性的欲望、在这个极度变动的社会中的压抑和彷徨,任晓雯没有回避那些可能会让女性感到难堪的情节:薛文锋为生计所迫去贩毒,小顺在肛门里塞两颗海洛因,薛就给自己塞上五颗;在监狱中,他又受到几个同监的性侵犯,以至于当他的女朋友给他上药时,“能将两三个指头同时送入”;而毛头被子弹击中,“半块头骨飞了起来”。任晓雯没有渲染其中感官刺激的细节,也没有借机煽情。这些我们总是努力去掩盖的,如今却被任晓雯用冷静的笔调戳了个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