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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牛”是这样“注”成的
■记者目击私宰户用皮管直通牛心脏拧开水龙头注水
■注水牛肉畅通无阻直入南昌一无公害农产品市场
深夜，灯光下，一群利欲熏心的人将一根自来水管插进牛的心脏。牛肚迅速膨胀，随之膨胀的还有私宰者的黑心。天放亮后，这些经过注水的牛肉被各种车辆畅通无阻地运送到南昌各农贸市场，挂上肉摊，侵害市民。
那么，注水牛肉是如何产生的，它又是如何进入市场？为此，本报记者耗时3天进行暗访，历险追踪注水牛肉，用笔和镜头记录下了触目惊心的牛肉注水过程，看到了注水牛肉是如何流入无公害农产品市场的。
寻访
在青云谱路居民区发现私宰牛肉窝点
7月20日下午，记者先行来到知情人士所反映的南昌市青云谱区青云谱路居民区踩点。知情人说就在该片区里藏匿着一家私宰牛肉的窝点。屠宰生牛都是在每天凌晨时分，私宰人员将牛杀了后，就会给牛体注水。因私宰点附近人员过多，记者无法靠近，第一次踩点扑空。
7月21日下午3时30分，记者再次来到该窝点。该私宰窝点坐落在居民区内，外面有一大圈围墙，两扇大铁门紧闭。透过门缝，记者看到，里面有一排低矮的砖瓦房，在西端的瓦房下，有两三个人在做杀牛前的准备，不断摆弄屠刀和大挂钩，水泥地的院子里，有两只狗在不停走动。
绕到窝点的后门，记者大致选定暗访位置，决定晚上行动。
潜入
记者在夜色中赤着脚摸到私宰窝点后面
7月22日凌晨1时20分，记者一行三人提着鞋子赤着脚摸到私宰窝点后面。
夜色下，刺眼的灯光从杀牛的房间透过门缝射出，门前停放着一辆等待拉牛肉的小型面包车，瓦房里传出了私宰人员的嘀咕声、磨刀声和牛的喘气声。
记者壮胆摸到面包车前，确定车内无人后立即闪到门前，蹲在流满牛粪便和牛血的地上，趴在门缝往里一看，好家伙，两头奶牛和一头黑牛躺在地上等待被宰，另外有一头牛已经被屠宰，3个大汉正在熟练地用尖刀分解牛肉和牛骨架。
门缝小不便拍照，但四周被围墙封死，怎么办？
功夫不负有心人，记者发现屠宰间与边上的另一座瓦房房顶结构呈M型，露出一个空档，有灯光射出，这里应该能看得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名记者被顶上围墙后，发现果然是个观察的好位置。
遇险
手机铃声乍响，狗叫声撕裂了整个夜空
由于瓦房上可以透视的空间不是很大，另外立脚地也只有一点点，记者只有屏着呼吸，把头伸入瓦檐下，艰难地往下瞧，房内屠宰牛的那块场地尽收眼底。
1时55分，瓦房里又多了两名男子帮忙分解牛肉，正在屠宰的牛已注过水，趴在地上的3头牛一动不动，其中一头牛已被电击倒，4脚悬空肚子鼓鼓的。
2时15分许，守夜的狗似乎感觉到瓦房上有人，一边嗅着一边“汪汪”叫个不停，并在瓦房上记者的位置下来回走动。同时趴在门口观察并兼望风的记者也似乎感觉到狗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并往门口扑来。
狗的叫声惊扰了四名私宰人员，其中一男子手拿着尖刀，走到狗身边将它踢了几下，并把后门打开，狗冲了出来，离趴在草丛中的记者仅四五米远。
在如此紧急的时刻，记者还没有撤离现场。望风的记者欲将狗引开，而往其他方向跑，但狗末“中计”。因两名围墙旁的记者还在危险区，望风的记者拨打了其中一位记者的手机欲提醒他们见机赶紧逃离，不然手无寸铁的记者后果不堪设想。
糟糕的是，原本来之前统一说好将手机调成振动，但瓦房下记者的手机忘了调。
铃声乍响。狗叫得更加生猛，叫声撕裂了整个夜空。
这时记者都感觉这次的暗访要完蛋了，心一颤一颤的，不敢再有半点动作，同时做好了应对一切意外的准备。
一会儿，一屠夫手拿着尖刀，跑出来张望。结果没发现什么，就把狗招呼进屋，接着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记者的心终于落地，暗访继续进行。
目击
水管插进牛心脏狂注10分钟，牛体迅速膨胀
凌晨2时40分许，瓦房里四名屠宰人员将分解好的牛肉纷纷拿到另一个房间，等待商贩拉往市场。
接着，几个屠夫拿来一根绳索，将一头奶牛的脖子套住，屠宰人员齐喊“一、二、三”，用绳子拉着牛往前面的大片空地移动，因被电击倒，那头牛没有任何反应。
屠宰间里的四个屠夫把牛放血后并没有马上剥皮、净膛和分割，而是在牛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接着把身旁一根水管插进牛的胸腔中，并拧开水龙头。
十来分钟后，牛弯曲的四条腿被胀直了，还不停地摇摆，肚子膨胀得像吹足了气似的，到最后死牛四脚朝天，如此的“增肥术”真可谓一绝。
之前，知情人士也告诉过记者，屠夫在一般情况下要给牛注三次水。第一次是屠宰前给生牛强行喂水，直到生牛因为腹胀躺倒在地，不能动弹；第二次则是在刚刚屠宰了生牛后，向牛的心脏中注水；第三次是在将牛分割后，通过牛腿、牛头、牛肚等部位的大动脉血管注水。
围墙上的记者因蹲或趴的时间过长，双腿早已麻木，肘部也磨出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全走下了围墙。
凌晨3时10分许，三名记者分成两路，其中两名记者在屠宰点附近的砖瓦房顶上继续蹲守，抓拍注水牛肉装车的场景，并记录装载注水牛肉的车牌号。另一名记者摸到前门，试图查看分解好的牛肉如何处理，记者刚到大门口时，院子里一只狗狂叫着冲了出来。无奈之下记者退到路边，等待装有大量牛肉的面包车出现，并想办法跟踪面包车。
凌晨3时14分，第一辆拉牛肉的自行车进入屠宰点；3时35分，一辆摩托车进入，5分钟后拉着牛肉出了大门；4时24分，一辆载有两个大筐的摩托车进入屠宰窝点，两分钟后载着注水牛肉消失在黑夜中……
凌晨4时10分许，在砖瓦房附近蹲守的记者听到屠宰间里又传来杀牛的声音，屠夫开始杀另一头牛。
5时45分许，屠宰间里躺着的最后一头牛被宰割了。
跟踪
注水牛肉招摇上市，直接进入无公害市场
早上6时许，砖瓦房的后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一辆面包车的后盖翘起，一名中年女子提着一些牛肉放入车内，接着是四名男子抬了四筐牛肉放进了车厢。
没多久，面包车由一名男子开走了。面包车的车牌为“赣AG2842”。记者立即通知前方记者，准备随时跟踪这辆面包车。
5分钟后，“赣AG2842”出现在青云谱路口，往北拐入南莲路急驰而去。在路口蹲守的记者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紧跟其后。
6时20分许，载有牛肉的面包车驶入南昌深圳农贸市场，在一块宣传牌前停下。此时，守在一边的二辆手推3轮车靠了上来，拉三轮车的人和面包车上的人似乎很熟悉，有说有笑地和他们一起从车上卸牛肉。
堆满注水牛肉的二辆三轮车被直接推到了“南昌深圳农产品无公害农产品专销市场”空荡荡的牛肉专区，六七个人迅速地将这些牛肉挂上了摊。记者走近观察，挂上的牛肉就像是洗了“桑拿”，直往下滴水。
5分钟后，有市民走到注水牛肉前，开始选购牛肉。
整个过程中，记者没有看到任何人员对进入市场的注水牛肉进行检疫，也没有任何人进行相关的过问，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无公害农产品专销市场”销售给广大市民，进入百姓的餐桌。
15分钟后，在青云谱路的记者发现，“赣AG2842”面包车又回头拉了一车注水牛肉出来。记者跟踪后，发现该车注水牛肉同样进入了“南昌深圳农产品无公害农产品专销市场”。
取证
记者买了两斤牛肉一刻钟后塑料袋里全是水
早上7时5分，记者3人在无公害农产品专销市场会合。并抵达该市场唯一销售牛肉的摊位，此时已有许多市民正在选购该摊位的注水牛肉。
记者看到，牛肉光鲜亮洁，大多数的牛肉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卖牛肉的老板手中总是拿着一块布，不断地擦拭着手中的牛肉。
“怎么卖？”记者问。
“有7元钱一斤、8元钱一斤、9元钱一斤。”男子回答。
“牛肉怎么有这么多水？”记者问。
“牛肉哪有没有水的？”男子反问记者。
“是不是注了水？”记者追问，这男子不吭声了。
“牛肉新鲜吗？”记者继续找话题。
“新鲜，凌晨刚杀出来的。”男子立刻回答。
记者买了两斤牛肉，想看看到时有多少水渗出来。
15分钟后，记者发现装牛肉的塑料袋里渗出了不少水。到上午8时许，袋子里牛肉渗出的水更多了，至少有一二两。
一位买菜的大爷看到记者买的牛肉这么多水后说道，他上次也是在这里买的牛肉，一斤牛肉拿回家一烧，居然只剩下半斤。
查处
收缴注水牛肉4大筐195公斤
上午8时20分，记者提着注水牛肉找到了管辖该市场的青云谱区工商局一交分局。一名工商人员捏了捏记者买来的牛肉说，牛肉明显被注了水，牛肉和水的比例至少1∶1。这个结果把记者吓了一跳。
这工商人员听完记者反映的情况后，立即向分局领导汇报。一交工商分局领导高度重视，立即组织工作人员来到市场里销售牛肉的摊位进行查处。
当确定摊主所卖牛肉确为注水牛肉后，工商人员当即将牛肉全部收缴。并要求摊主通知私宰点老板来工商分局接受处理。记者发现，工商人员在查处时，一男子见有记者拍照，连忙将悬挂的工商执照取下，但记者还是看到上面户主的名字：万小红。
注水牛肉装了4大筐，经过秤，有195公斤。根据查处的数量及估算卖出牛肉的数量，仅为一头多牛所宰杀出来的重量，而记者看到，收缴下来的牛腿就有9只，当天共宰杀了4头牛，还有两头多的注水牛肉不知去向。
工商人员告诉记者，这卖牛肉的摊主是“惯犯”，工商人员曾多次对其进行过处罚，但他却屡罚不改。前段时间工商人员还将他驱逐出市场，3个月后，他称保证不会卖注水肉，便让其回来继续经营，结果这次又出现了注水牛肉。
据查，卖注水牛肉的摊点和私宰点的老板都是万小红。工商人员将这批牛肉查封后，对万小红立案调查。
昨天，一交工商分局杨副局长告诉记者，现在该局已经把收缴的注水牛肉拿到冷冻厂了封存，并会对黑心商贩作出罚款等处理。这位负责人表示，他们会进一步加大监管力度，严防注水牛肉进入市场。
对话
私宰老板称南昌不只他一人给牛肉注水
万小红被叫到一交工商分局后，看上去比较老练，要求工商人员不要处罚他，并称他杀牛也不容易。
“为什么要注水？”记者问。
“南昌又不只我一个人给牛肉注水，别人注水我怎么不注水？”万小红理直气壮地回答，“再说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将水当牛肉卖，自来水卖出7至9元钱的价，你觉得亏不亏心？”记者问。
“我们销售注水牛肉哪里‘黑’？一点不‘黑’！”万小红的回答让人吃惊。
“一斤牛肉能注多少水？”记者问。
“天热了，一两可能都注不到。”万小红回答。
“真话吗？你看看我从你摊上买的两斤牛肉，看注了多少水再回答。”记者指着从他那里买来的牛肉。
万小红看了似乎觉得谎话被戳穿，不好意思地辩解：“那只是少部分。”
“屠宰点有证吗？”记者问。
“没有，南昌市没有正规屠宰点，都是私宰。我杀了10多年的牛了，知道南昌目前至少有100家杀牛的私宰点。”资历比较老的万小红对南昌牛肉市场非常了解。
“还有牛肉到哪里去了？”记者问。
“凌晨已经被其他人拖走了，另外被一个事先预订了牛肉的客户专门拉走了。”万小红说。
忧虑
南昌牛肉市场监管成空白
注水牛肉堂而皇之地进入无公害市场，除了不法商家利益熏心外，空白的牛肉监管市场也助长了不法商家的气焰，注水牛肉一度泛滥的现象如不得到有效遏制，市民的健康将受到威胁。
南昌市动物检疫站陈胜庭站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南昌市目前还没有牛羊定点屠宰场，因此，南昌市场上的牛肉均来自私宰点。根据国家动物防疫法规定，牛羊也要实行定点屠宰。据陈站长介绍，按规定，养牛户卖牛时当地兽医部门要对牛进行检疫，牛肉在进入市场前有关部门必须检查、办手续。但万小红的这批牛肉未经任何把关，就在无公害市场有恃无恐地大肆销售，一切监管形同虚设。
危害
会把各种寄生虫、致病菌带到肉中
注水牛肉有什么危害，是不是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注点水那么简单？陈胜庭说，私宰牛肉因屠宰不卫生、运输设备消毒不足等原因，很可能携带大量结核杆菌，对人体的健康极为不利。牛肉注水后会破坏肉的组织结构，使鲜牛肉完全失去鲜肉的品质与风味，如果所注的水是脏水，则会把各种寄生虫、致病菌带到肉中，造成污染。
据陈胜庭透露，动物检疫部门也一直在呼吁建立牛羊定点屠宰场，据说政府正在规划，初步准备在昌北建立牛羊定点屠宰场。
……
请你举报注水牛肉
记者这几天对南昌数个集贸市场调查发现，没有一个市场没有注水牛肉。南昌到底有多少注水牛肉？陈胜庭说无法估计。面对铺天盖地的注水牛肉，管理部门该怎么办？本报将密切关注，同时开通举报电话，请市民举报身边的注水牛肉。举报电话：13870904143。
文／图本报记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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