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师又背着他的那个像书包一样的工具包上工地了,就像是谁都不经意移栽在办公室门前那棵已露出新绿的榕树一样,谁会在意冯老师每天像农民一样早出晚归默默无闻地在电工维修工地上干了十年的力气活呢。
从上学那天开始,我就非常崇拜老师,是他们智慧的钥匙打开了偏僻乡村小孩的大门,因此,我才走出今天这片新天地的。 每当想起老师用那只像莲藕一样白嫩的手在黑板上写出彩虹的七种美丽颜色时,我就想起那些美好的天真烂漫的童年。然而当我看到冯老师的那双长满老茧的像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时,我想到的却是我那忍辱负重的老父亲在稻田里耕作时的情景。看到他的那双手,我就知道他从事这项工作的艰辛和生活的重负。
冯老师原来在澄迈县西达农场中学教物理课,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电工专长被正缺少电工人才的海口监狱发现,调来海口监狱当了一名专管高墙电网和水电维修的警察。调来海口监狱以后,我发现无论岁数比他大的还是岁数比他小的,人人都管他叫冯老师,这是他长期来为人师表,受人尊敬的原因吧。
凡是老师出身的人,一般都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而且出过远门见过世面,但冯老师就有些沉默寡言,平时工作再苦再累也没见他发过一句牢骚话,更不会跟别人说张家长李家短这类事,而且很少看见他参加什么社交活动。我知道他原来在海南读书和教书,调来监狱工作以后,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就像北方院子里围着磨盘转悠的毛驴,他已经围着水电维修工地磨励了十年,忍受了多少辛酸和苦累啊!曾经有人劝他休息一段时间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见见世面,因为他都五十岁的人了,但从未到过广州或者北京这些大地方,但是,每当别人劝他休息时,他总是说没时间,他太热爱自己的职业了。
记得前年冬天,监狱的深水泵不知怎么坏了,如果不能及时修好,几千人将没水喝,我当时作为值班领导感到很焦急,但看见岁数这么大的他跟着电工班的几个年青人在水井处架设一个安上滑轮的三角架,并顺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滑到井下时,我当时就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我转到竹丛后边,望着前面的蓝天和大楼,我忽然想起去年的雨天,路面积水,别人下班时都是绕道走开,但他却拿来锄头排干了积水,让别人行走方便,他的心地是多么好啊。
我从竹丛后边回来时,看见他用沾满油污的双手抱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像炮弹一样的水泵晃晃悠悠地爬上来,那刺骨的寒风撩起他那单薄的上衣,下面露出瘦弱的身体,我不忍心地低下了头,只见地下一行深深的被汗水浸泡过的来回穿梭的脚印,从仁兴山区到海口,从民警宿舍到电房,从损坏的路灯到高墙电网,虽然脚印很多,但每个脚印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他还在水井旁边把那个水泵装了拆,拆了试,试了又拆,拆了又装,我劝他回去吃后再修,但他说修好了人家要用水,我悻悻地离开了工地,不久,他真的修好了,水被抽上来时,宿楼里一片欢呼声。
我印象最深的是去年夏天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监狱忽然断了电,整个监狱一片漆黑,如果是其他单位遇到停电时可能只是觉得生活不方便,但监狱晚上断电就意味着有危险,上千名犯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心急火燎地去找值班科长通知水电班检查线路,启动备用机组。我的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备勤楼处往发电机房方向跑,我高声喊着冯远深的名字,箭一样地向他奔去。在机房里,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看见他身上只穿一条短裤,说明还来不及穿着便跑出来了,脚上的鞋子已经湿透了,那张厚道的脸庞上挂满了雨水和汗水,慌忙中他的手被划破流了很多血,我帮他拿手电筒,只见他这个地方拧一拧,那个地方调一调,一阵紧张有序的操作之后,备用机组就轰隆隆地响起来,马上就看见监舍里头的灯亮了。我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然而,当我回头看见他那疲倦的目光和流血的手时,我心头忽然燃起一种想讴歌英雄的情感。我们监狱民警需要一种从心底飞出来的向上追求的歌。冯老师的那双手虽然像树皮一样粗糙,并长满了老茧,但他奏出来的音乐是一个民警的豪情壮志,是监狱民警的良好品质和铸造辉煌的强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