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节目《何斌斌:我为“枭龙”试飞?》,以下为节目实录:
李小萌:您好观众朋友,欢迎走进《新闻会客厅》。对军事感兴趣的人应该都了解,枭龙战机书写着很多的中国第一,第一架国际合作的战机,第一架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战机,第一架采用国产的航电系统的战机和第一架大批量走出国门的战机,今年的4月28号被称作完全版的“枭龙04”战机完成了首次试飞。
“枭龙”战机是中国和巴基斯坦共同投资,根据国际、国内市场需求,由中国自主研制、具有中国完全知识产权的轻型战斗机。
4月28日,“枭龙04”全状态战机在成都温江机场进行首次试飞。上午10点钟中国空军第三试飞大队试飞员何斌斌,登上了“枭龙”战机,所有在场人员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枭龙”腾空而起。
上午10点55分,枭龙战机在跑道上开始起动、滑行、加速、猛然冲向天穹,顺利起飞。枭龙战机在高空接连做了跃升、盘旋、翻转、低空等全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试飞员何斌斌向地面报告:“飞机工作状态良好”。顿时,所有在场人员掌声四起。飞机在空中飞行了十六分钟后平稳降落,枭龙通过了试飞检验,首飞获得圆满成功。
5月10日下午1点40分,枭龙全状态战机再一次升空,在空中为中外专家作了9分钟精彩的汇报飞行表演,之后何斌斌驾驶枭龙战机顺利降落在跑道上,一朵五彩减速伞在机尾从容地打开,何斌斌面带笑容,走下战机。枭龙战机试飞的出色表现受到了外国专家的高度评价。
了解战机试飞的人都知道,枭龙战机首次试飞成功,不仅表明飞机性能值得肯定,同时,试飞员的对战机的驾驭能力也至关重要。
李小萌:担任这次试飞任务的就是试飞员何斌斌,你好,欢迎你。
何斌斌:你好。
李小萌:你这身衣服就是这次完成试飞任务时候穿的飞行服吗?
何斌斌:对。
李小萌:有什么特殊的机关在上面?
何斌斌:这个主要是为了跟座椅配套,机关没有更多的,为了跟座椅配套,它有些特殊的要求,因为我们过去常规的飞行服有些设备在衣服上不能体现,不能使用,所以这是为了跟座椅进行配套,设计的一种新式服装。
李小萌:就是专门为“枭龙04”设计的。
何斌斌:对,因为我们生产枭龙飞机是面向国际市场的,对座椅、部件提出一些配装要求,根据他们的要求选用的服装。
李小萌:穿上舒服吗?
何斌斌:还行。
李小萌:怎么说这个服装和座椅配套呢?怎么完成这个配套的功能?
何斌斌:因为这个服装具备以下几个主要的功能,第一个是抗荷,第二个是能够氧气方面的连接。
李小萌:这方面能抗载荷吗?
何斌斌:可以。
李小萌:还有呢?
何斌斌:氧气方面的连接,无线电,一些导线、导管从身上什么部位走,这个能体现出来。
李小萌:现在这个季节穿有点热吧?
何斌斌:有点。
李小萌:这次枭龙04是全状态试飞,这里面有两个关键词你要给我们解释一下,一个是04是什么意思?全状态又是指的什么?
何斌斌:这是按照我们四批的编号而产生的,一般来说前三架飞机是用于试飞,02是用于地面试验,精密试验所用的,01、03是一个初始的试飞平台,一个基本的平台,04就是在01、03试飞的基础上进行优化改进,所生成一个全新、全状态,能够达到交付状态的飞机。
李小萌:这个全状态指的是这架飞机像一架完整的飞机,还是说您这次飞行的内容是一个全状态?
何斌斌:应该说两方面都包括,所谓的全状态,过去01、03只是一个平台,检验飞机的设计,七种方面有什么问题,通过01、03试飞,在飞行当中如果发现什么问题,通过04架进行优化、改进。另外一个就是01、03没有配备航电系统,用一些简易的设备代替,04在上面装备了全新的国产航电系统。另外,武器外挂等等都达到了全状态飞机。另外进气道进行了改进,这样某些部件进行了优化设计,所以说达到了真正交付时候真正战斗水平状态的一架飞机。
李小萌:怎么样标志着首次试飞是成功了的?
何斌斌:首飞成功,我想一般有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个,飞机能够从地面上天,而且操作,工作一切正常。第二,它的品质、进发匹配等等达到了设计的要求,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标志着它试飞成功。
李小萌:4月28号完成第一次试飞,后来到了5月初马上又飞了第二次,第二次再飞的时候跟第一次飞有什么不同吗?
何斌斌:当然,首先我的信心更充足了,第二个就是对飞机的状态有所了解,我敢于做一些第一次飞行没有做的动作。
李小萌:什么样的动作?
何斌斌:比如说简单的特技动作,比如大幅度盘旋、水平拔直,俯冲腰身,低高度通场等等。
李小萌:是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以后,才敢于这样做的是吗?
何斌斌:对。
李小萌:作为一个试飞员来讲,对于一次试飞的成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何斌斌:作为试飞员对新机的试飞我觉得起了一个决定性的作用,从几个方面可以看,第一个,比如说我们这次首飞,它是中巴合作生产的枭龙战机,它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国际影响,如果首飞不要说不成功,就是飞得不是很漂亮,可能都影响在中国航空界,在国际上的声誉。其二,这个飞机性能的体现,从基本的起飞着陆就能够体现出一些东西,如果你起飞落地方面做不好,比如说常说的歪歪扭扭下来了,或者落地位置不好,姿势不对,飘飘悠悠的,别人从外观第一感觉你觉得这个飞机性能一般。作为一个试飞员,第一次飞行确实存在着很多不定的因素,如果飞行员在空中出现一些问题,不能正确处置,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说对于一个试飞员来讲,首飞的成功对一架新机起决定性很关键的作用。
李小萌:为了枭龙04的首飞,您都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何斌斌:前期的工作有这么几项,首先是理论学习,第二个是座舱实习,第三个是进行平地模态实验,第四个进行再环实验,这是前期很长时间做的准备工作。
李小萌:作为试飞员来讲,您对您要飞的这架战机了解的程度要有多深?
何斌斌:了解的程度不敢说很深,但是至少了解得很全,比如说一个飞机是很多个系统组成,每一个主管的工程师可能对它的系统了解得非常深,但是他对全机各个系统可能了解只是一半。作为试飞员来讲,首先要求的是对这个飞机了解得很全,其次才是在全的基础上,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它了解得更透。
李小萌:为什么除了要能够正确操作之外,要把整个飞机都全面地了解呢?
何斌斌:试飞员并不单单是操控飞机,因为一架新飞机的成功与否,一个是作为试飞员要把它飞上天,成功地完成任务。第二个,在飞行当中你要去感觉,要去体会,发现一些问题,以便于设计系统根据你进行的描述进行改进优化。
李小萌:你得了解它才能够表达得出来。这是第一方面的,理论基础知识的储备,接下来呢?
何斌斌:第二步进行封闭式的强化训练,飞之前,我有一个月不让回家,没有回家,进行系统的训练,在学习的基础上进行深化,进行飞行前的预想,比如说在理论准备到位的基础上,对飞行中有可能出现一些什么问题,我要做好充分的预想,在各个环节,怎么样把握各个环节出现的意外等等一些因素。第二个,飞机这个设备毕竟很新,作为我来讲,对一个飞行员来讲,它是一个新飞机,设备、操作习惯等等方面有很大的不同,我要熟练,在地面做到驾轻就熟,在地面首先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要达到和以前飞过的任何飞机一样熟练,才可能更好地完成这次任务。
李小萌:针对这次枭龙04的试飞,之前你在心理上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何斌斌:心理准备,考虑一些其它的问题,不可避免会涉及到其它问题,但是我想通过这么多年的飞行,在这方面应该不需要过多考虑,一闪而过就可以了。
李小萌:您说不可避免会涉及到其它的问题是什么?
何斌斌:比如说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有可能成功,很漂亮,也有可能失败。
李小萌:有可能失败,什么是您说的失败?
何斌斌:比如说飞机改变了这么多东西,比如有的设备在空中发现故障,这是简单的。如果发动机进化匹配,所谓的空中停车,操纵系统不好等等,有可能就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比如说机毁人亡之类的事情。
李小萌:像平常我们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的时候,都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去预演一下,但是作为首次试飞就不可能有,你有足够的信心,这个信心来自于什么?
何斌斌:信心来自于,第一个,对这个飞机的了解;第二,有01、03的基础;第三,非常信任我们工程技术人员;第四,我觉得我自己有技术,有能力胜任这个任务。
李小萌:这次试飞非常漂亮,非常成功。
何斌斌:应该说两次试飞还是比较顺利。
何斌斌,1966年6月26日出生,四川达州人。上校军衔,1999年被调任战机试飞员之前,他曾经是航空兵某师的一名歼击机飞行员。他的安全飞行纪录已经达到1800多个小时。在7年多的试飞生涯中,何斌斌不但成功完成了多种型号飞机的出厂试飞、科研试飞和定型试飞,而且还多次出色地完成了国内外的汇报飞行任务。多年的试飞经验使他有足够的资本对任何一款新型飞机提出挑剔的理由。然而2005年4月28日,当他走出枭龙战机机舱,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的一句话却是“看到枭龙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它”。
李小萌:试飞员对他试飞的飞机一般会有什么样的感情?或者简单地说,你喜欢枭龙04吗?
何斌斌:喜欢。应该说我从我看到这个飞机的时候,我就真的喜欢它,因为从它的外观上看,外观看给人的感觉就是在柔美当中看到它的攻击性。
李小萌:在柔美当中看出攻击性。
何斌斌:从外观上看这个飞机实际上是很漂亮的,但是你细一看,它真正具有战斗机那种风范。
李小萌:您说的这个柔美是线条吗?
何斌斌:是线条。
李小萌:攻击性又是从外观上看怎么体现出来?
何斌斌:作为一个飞行员,从战机的角度,从作战需要,尤其是从它的武器外挂,外挂量、带弹量等等,这么一个小小的飞机能够有这么大的负荷,具有这么强的攻击性都是很不容易的。
李小萌:我们知道,像枭龙战机是会出口国外市场的,枭龙04试飞成功,对它将来的市场会有怎么样的一个预示的作用?
何斌斌:通过这次首飞,通过媒体的报道,很多国家对这个飞机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兴趣,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枭龙战机突出的是中低空作战能力,作为一个两代半到三代的飞机,它的中低空作战性能非常好,它一个是作战半径大;第二个是武器外挂能力强,能够打到三吨多将近四吨;另外一个起降距离短,第四个操控性能非常好;第五个还配备非常先进的航电系统,所以这个飞机从它的综合能力来讲,应该是非常不错的一种飞机。
一驾新型战机的诞生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尤其是战机在天空中做着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展现着它那英武的身姿和超强的作战能力时,更是令人兴奋不已。然而对于在新型战机里面执行试飞任务的试飞员来说,萦绕在他们周围的可能还有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危险。试飞员的工作就是在天空中不断地试飞新型飞机,来检测出飞机不合格的地方然后加以改进,对于试飞员来说,不可知的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
李小萌:有一句话说,试飞员是在和平时期离死神最近的一种职业,您有这么多年的试飞经验,您感觉这句话对您来讲适用吗?
何斌斌:我不完全认同这句话,飞行员确实是危险的职业,但是你说它是离死神最近,我不完全赞同,为什么呢?因为一个武器,一种设备,一种工具的诞生,最重要还是人的因素,你要去掌握它,要去操控它。但是人的因素还是有很大的因素,通过人的主观能动,我想很多东西是完全可以减轻,甚至是避免的。
李小萌:像我们从旁观者看,你驾着一架飞机,而且是从来没有人飞过飞机飞上天,更大程度上是人依赖机器,不是吗?
何斌斌:当然了,作为同一个人来讲,如果要掌握同一种工具,肯定是工具越先进,对人的帮助越大,这是肯定的。但是如果工具定了型以后,人的因素就显得至关重要。
李小萌:在您的这个飞行经历当中,有跟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吗?
何斌斌:有过。比如说有这么几件事情,一个是对我来讲是最紧张的一次飞行,那是2003年大概是6月份,我执行某新机的定型试飞,当时刚出航,距机场大概有两百公里,塔台指挥员令我尽快返航,因为通报天气突变,所以我驾机返场,结果到机场以后,当时在戈壁滩上,看到黄沙满天飞,从东边,我们当初机场是在南边,黄沙从东边扑面而来,我感觉到肯定是风沙马上来到机场,地面通报我,现在地面的侧风是14米,当初我们这个新机的试飞要求是正侧风不能超过八米,这样远远大于它的要求了,稍微操作不好,飞机就可能造成翻扣。
李小萌:就吹翻了。
何斌斌:对,飞机就翻扣,不是吹翻,飞机主要是体现在瞬间,这个飞机的特点是迎风偏转,顺风滚转,它抗侧风能力,我们所谓的抗侧风能力相对来讲较弱一些,因为当时还没有试飞到那个极限,试飞条件随着试飞的逐步深入,逐步放大。
李小萌:在你起飞的时候风还没起来。
何斌斌:风还没起来,我到两百公里了,已经往前飞了两百公里了,天气变坏,这都是不定因素造成的。
李小萌:当时您面临的选择有几种?
何斌斌:面临的选择,第一个就是在空中待命,等坏天气过去以后再落地,因为谁也不敢做这个决定,为什么呢?一个是飞机的可用量是固定的,天气这个过程到底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能说准,这个首先是排除了。第二个,确实我没信心,我就弃机跳伞,我就把飞机扔了。
李小萌:这个决定权在你这儿吗?
何斌斌:可以在我这儿,可以这么讲,应该在飞行员这边,我如果自己没信心,我报告,我说我确实不能落地,我跳伞,应该是可以的,作为我们飞行员的一个要求上面也有这个。我就做了这么几个技术的储备,第一个,我就把速度增大了二三十公里,为什么呢?如果一旦接地瞬间有问题,我再操纵飞机离陆,重新升空,可以避免这个问题。它的滚转、翻转主要是在接地的瞬间,所以我把速度增大了,因为这个飞机的操控性非常好。第二个,我尽量按照试飞当中,我们飞行员所用的侧风能力,我把几种方法都用上了,就是修正侧风的方法,三种方法都用上了,一个是侧滑法、航向法、交叉法,三种方法我都用上了,我当时就在想,我只有试探性地往下落,一旦接地瞬间飞机有什么异常,我加油门,再复飞,重新升空,这是一个选择。我就自己的准备,一点点往下落,接地瞬间,我感觉那个时候驾驶杆往一边已经压到头了,舵也登满了,就是为了修正这个侧风防止偏转。
李小萌:能感觉那个风的力量是吗?
何斌斌:很大,因为它要往左,比如从右边来的风,它要往左滚,我就要往左边把驾驶杆压到底,它要往右边偏,我必须把方向舵登了,左舵登满了,正好可以克制,飞机稍稍往右有点侧,但是紧接着停住了,我一看没问题了,然后把油门收回来,减速,最后放伞比较晚,因为这个飞机放伞影响也很大,最后安全落地。可以说这次飞行是我真正遇到最紧张的,因为以前没遇到过,谁也没有试过,所以说只能摸索着往下走,这点是最叫人担心的。
拥有7年多试飞经历的何斌斌,在试飞生涯中遇到过多次的险情。2004年5月,何斌斌驾驶某新型战机执行试飞任务,起飞3分钟后突然全机断电,飞机无任何参数和信息显示,并且当时天气条件较差。然而就是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参数和信息显示的条件下,何斌斌没有选择弃机跳伞,而是凭借着高超的技术和过硬的心理素质,将完全断电的飞机成功地降落到了地面。
李小萌:当时如果你选择了弃机跳伞,损失的除了那一架飞机本身之外,还有什么?
何斌斌:这个就不可估量了,第一个,本身飞机造价非常昂贵,飞机不说。第二个我们这个新机的研制、试飞,它的期限可能要滞后,就影响我们国防建设的装备。第三个,肯定是声誉,航空界在国内,甚至在国外的声誉可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李小萌:当时您坚持要求自己尝试一下降落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
何斌斌:没想到这么多。
李小萌:那时候想的是什么?
何斌斌:当时想我怎么样把这个飞机在这种条件下安全降落,我主要从我的技术上进行思考,考虑这方面。
很多了解试飞员工作的人都将试飞员视为英雄,他们在和平年代里从事着高度危险的职业,每一次执行试飞任务都意味着又一次与诸多不可知的危险展开较量,甚至不知何时就会以牺牲生命为代价。
然而在精神和生活上承受着更大压力的可能并不是试飞员本人,而是试飞员的亲人。对于试飞员的亲人来说,不但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随时可能失去亲人的压力,而且还要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一家人更是是聚少离多。
李小萌:作为试飞员来讲,在关键时刻是把个人的生命置之度外,但是一个人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自己,属于更多的人,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整个合作伙伴,更大的范围,你们要面临这些特殊的要求,像您的家里人,他们要面临什么样特殊的要求?
何斌斌:家里人肯定是了,作为一个试飞员的家里人,要比平常的家里人可能要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但是作为我们来讲,尽量减少他们的压力,所以说我平时飞行当中一些事儿,或者遇到过一些什么事儿,回家我从来不给家里说,尽量让他们感觉到这仅仅是一个工作,一个职业,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李小萌:就算你不说,他们也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职业。
何斌斌:那肯定。
李小萌:您的这份特殊的职业对你的跟亲人之间的那些家里的这些事情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何斌斌:肯定有,比如说我刚结婚的时候,一直是两地分居,我妻子一个人在成都,当时父母也不在身边,肯定是很孤独的,这不言而喻,对于我来讲,不能给她更多,因为当初通讯还不是很发达,仅仅是通过信件能够表达一些安慰,所以说很苦,我觉得她很苦。后来虽然调在一起了,但是又有了孩子,我又不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作为她来讲,这个责任、这个担子全部担起来了,所以说我感觉非常愧疚。另外,对于我的父母,记得我们小时候,应该说那个年代的条件都是一般,父母也很辛劳,加上那个时候姊妹也比较多,辛苦一生,辛苦一辈子,比如说我父亲,刚刚退休,61岁就去世了,他得的病肯定是辛苦造成的,辛劳造成的,可以说是积劳成疾,所以说为了我们的成长,最后没有得到一点报答就走了,所以我现在想起来,还是非常伤感的。
李小萌:去世的时候您在身边吗?
何斌斌:不在身边,这也是我很遗憾的一件事情,当时我记得我接到电话,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是在一个新机的品质模拟实验台正在做科研验证试飞试验,等我做完这次试验下来以后,旁边接到电话的人告诉我,父亲去世了,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晚上我父亲已经入棺了,我还没见上他最后一眼,这个事情现在想起来,到现在为止是最大的遗憾。
李小萌:如果你提前能知道你会选择请假回家吗?
何斌斌:提前知道也很难说,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工作是非常紧张的,那段时间任务要求非常严,如果提前知道,最多回去能看上一眼,可能回去能看上一眼,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不可能在家里面等着,等着他走了以后我再回来,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做的,肯定还会投入到工作中。
李小萌:就是这份职业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一份事业了,你整个家庭的一份事业。
何斌斌:我家人都在共同伴着我一起往前走。
李小萌:当你面对这种愧疚的时候必须得有一个大的心理支撑才能挺得过来,对你来讲这个大的心理支撑是什么?
何斌斌:如果说什么事业呀,说为国,可能说我讲大道理,事实上有这方面的因素,一个国家,我们过去都读书,很多历史都是见证过来的,一个国家如果不强大,国防不强大,这个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肯定受到削弱。要想国防强大,那就要依靠方方面面的人努力,我选择了这个飞行事业,我认为我就应该在航空这一块为我们国家做一点事情,为这个装备,现代化的装备,高科技军事装备的运用、发展能够尽到自己一点努力,我就感觉到很欣慰了。
李小萌:我知道你也曾经经历过您的战友在试飞过程中牺牲,当时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您在情绪上的波动大吗?
何斌斌:还是很大的,这个事情要追溯到1997年,当初我还是在一个部队的训练基地,飞行大队长,那批我是带了八名飞行员,带了八名飞行员进行改装,当天晚上,他是在一个夜航飞行当中出的事,当天晚上,这是他们这一批飞行员的最后一个科目,而且也是这次夜航训练的最后一个驾驶,安全落地以后,他们就到战略部队成为一个真正的战斗员了。还剩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就可以实现他们的理想或者是梦想的时候,不幸发生了,主要是由于天气的突变造成的。这两个飞行员非常优秀,因为那批学员在我带的学员当中,我对他们都非常满意,小伙子都很精神,飞得又好,其中一个还是我准备留教,留下当飞行教官的一个人选,不幸发生以后,对我打击非常大,还不是一个,而且是两名,当时我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人差点就垮了。
李小萌:会有人因为这样残酷的现实,而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选择吗?
何斌斌:应该说有,但是还属于少部分,或者说是极少部分。飞行员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在这个飞行过程当中,在学习过程中,可能或多或少地淘汰了,真正到成熟部队以后,应该说这部分人很少了。
李小萌:在你成为一个飞行员的时候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会成为以后反复要考虑的问题。
何斌斌:不会了,你坚定地走下去,那就证明你已经选择了。
李小萌:试飞员的工作风险性很大,不可预知性也很大,有没有一天由机器人完全代替真人的试飞呢?
何斌斌:我想这个可能不太现实,我个人这样认为,为什么呢?机器人肯定是人制造出来的,它里面肯定是人编的程序,进行操作,如果一个新的东西出来,你人都能考虑到,它就不可能有其它的意外情况发生了,正因为有很多种不定的因素,我想机器人肯定做不到。
李小萌:人是不能替代的。
何斌斌:对,我想是不可能的。
李小萌:还是说这个阶段不能?
何斌斌:可能是某些阶段可以,某些阶段不能,尤其是这个新机的验证试飞这一块,机器人可能是无法代替,但是你可能说在其它的地面某些试验方面可以代替,我想是可能的。
李小萌:枭龙04试飞成功之后,从试飞员的角度您还觉得它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何斌斌:枭龙04,它现在属于两代半、三代飞机,应该说从它的航天系统,它的武器外挂和攻击来讲,完全属于三代飞机,但是突出的就是一个中低空作战性能,如果为了更全面一点,我想是不是高空方面,高空高速方面能够再有更大的一些改观,那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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