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娃娃匪首”向政府投诚

　　在当年美联社刊发的那张著名的照片中，“上帝军”的两位首领分明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哥哥约翰尼酷似害羞的女孩，有着一张圆润、清秀的脸，梳理得很整齐的黑发披在肩上，眼中流露着儿童特有的憧憬；抽着缅甸方头雪茄烟的弟弟卢瑟，脸庞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皱纹，不常梳理的长发稀疏、干枯，额顶的头发已开始脱落，双眼黯然无光。虽然看上去疲惫、迷茫，兄弟俩仍然显得比１２岁的实际年龄小很多。就是这两个孩子，带领着多达数百人的队伍屡败缅甸政府军，并且在泰缅边境地区制造了多起恐怖事件。

　　不满１０岁的首领

　　缅甸拥有１３５个大小民族，其中缅族占总人口的６５％，占总人口近１０％的克伦族是最大的少数民族。在英国殖民统治期间，殖民者对缅甸各民族实行“分而治之”的政策，允许少数民族成立地方政府并拥有武装。于是，克伦族等少数民族中的一些人把英国殖民者看成改变命运的“救世主”，改信基督教并与英国人合作对付缅族。１９４８年１月，缅甸脱离英国的殖民统治宣布独立，但克伦族、掸族、克钦族等少数民族不肯服从中央政府的管辖，分别成立克伦邦、掸邦和克钦邦，实行地方割据，同中央政府对抗。

　　１９８８年，缅甸政府不让克伦族等少数民族学习自己的语言文化，甚至不准他们参军或参政。克伦族等少数民族成立了“克伦民族联盟”（简称“克盟”）等武装组织，与政府军发生了激烈冲突。

　　１９９７年１月，缅甸政府军对“克盟”及克伦族村寨展开大规模清剿。“克盟”第四旅在政府军的强大攻势下溃不成军，但克伦族村寨中一对不满１０岁的孪生兄弟却表现得镇定自若，他们勇猛作战，还高声喝令慌不择路的“克盟”逃兵重整旗鼓，进行反击。

　　说来也怪，那些逃兵居然真的稳住了阵脚，在两个小孩儿的指挥下发起反扑，最终奇迹般地击退了政府军，反败为胜。劫后余生的克伦族武装将这对还不满１０岁的孪生兄弟——约翰尼·托和卢瑟·托奉若神明，甘愿投到他们麾下。托氏兄弟率领这支队伍脱离“克盟”，成立了克伦族“上帝军”。他们表示，不愿做缅甸军人的俘虏和奴隶，要一代代地斗争下去；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只有“胜利”与“死亡”。

　　自“上帝军”自立山头开始，在缅甸和泰国边境处的克伦邦丛林就成了他们肆意作乱的乐土。山高、林密的有利地势和漫长、复杂的缅泰边境，使得缅甸政府军一度对他们无可奈何。兄弟俩曾得意地宣称，死在他们手上的政府军士兵不计其数。

　　兄弟俩具有“神秘力量”

　　托氏兄弟行踪诡秘。据传，两人都长有黑色的舌头，这在克伦族中被认为是“大贵之相”，是神的标志。他们的部下曾经对媒体讲述约翰尼具有“神秘力量”的“实例”：“有一次，约翰尼跳进一处激流中，向众人大叫：‘看着我。’接着他一跃而起，跳出了激流，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飘飘的长髯老头。所有战士都十分害怕，他却说：‘别害怕，我是约翰尼！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变回来。’当他再度从激流中跳出时，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儿。当时有１００多名战士都看见了这个过程。”

　　“上帝军”的士兵还声称，托氏兄弟领导着４０万“隐形军”；他们刀枪不入，能用意识控制子弹——只要凝神静气，即使枪口对着地面也能杀人；如果敌人朝他俩开枪，子弹会自动弹走……种种神奇的传说确立了兄弟俩在“上帝军”中牢固的领导地位，追随者们相信，只有这对兄弟才能保佑他们“战无不胜”。在兄弟俩“神秘力量”的吸引下，“上帝军”不断发展壮大，一度达到５００人之众。

　　不过，与“上帝军”打过交道的缅甸军方人员表示，约翰尼和卢瑟更像“上帝军”的精神领袖，而组织中真正的中坚力量是３名成年人。据媒体报道，“上帝军”在上世纪９０年代末的几次行动都有点儿“儿戏”。

　　童心未泯但没有童年

　　２０００年，缅甸政府军再度展开“旱季攻势”，“上帝军”等反政府武装在战斗中失利，与大批克伦族边民一道节节败退。１月２４日，１０名“上帝军”成员冲入距缅泰边境不远的一家泰国医院，扣押了医院里的７００多名患者和医护人员作为人质，要求泰国政府允许他们进入泰国境内。翌日，泰国军队对医院发起攻击。当准备进行激烈战斗的泰军士兵冲进医院时，在场的所有“上帝军”成员竟然立刻缴械投降。被这起劫持事件触怒的泰国政府开始与缅甸政府积极配合，一起对付“上帝军”。托氏兄弟带领部下四处逃窜，进退维谷。

　　１２月３０日，托氏兄弟手下的小头目农波到泰国境内的万怀莲奈村买米。他们来到一家人门前，那家人正在吃饭、喝酒，其中一位“喝高”了的村民问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带着枪。双方话不投机对骂起来，农波一怒之下朝人群扫射，当场打死６人。村民立即还击，农波被村民打伤，在逃跑时不慎碰开身上手榴弹的保险栓，被当场炸死。

　　这起事件暴露了托氏兄弟的行踪。２００１年１月１６日晚，泰国军队将托氏兄弟团团包围在一片丛林中。在丛林中传出“不要开枪，我们投降”的应答后，托氏兄弟带领１２名手下缴械投降。

　　在投降的这１４个人中，只有两人的年纪超过２０岁，包括托氏兄弟在内的其他人都是孩子。他们被带回泰国军队的营地时，个个饥肠辘辘，蓬头垢面，许多人的头上、身上都有虱子。泰国军队给他们提供了食品，并为他们洗澡、灭虱。

　　投降次日，他们在营地坐成一排与记者见面，个个神情疲惫、漠然，但全无惧色。约翰尼和卢瑟仍保持着首领的威严：他们一掏出香烟，立刻有部下抢着为他们点火。不过，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玩起敌人送给他们的玩具汽车时，两个孩子极为投入，不停地给玩具车上发条，开心地看着并不高档的玩具车跑了一圈又一圈，完全没有了首领的气势。

　　在此后进行的体检中，医生发现了传说中兄弟俩所具有的“神圣标志”——略呈紫黑色的唇舌和指甲。医生随后确诊，那是先天性心脏病引起的血液含氧不足的标志。兄弟俩也承认，他们并没有什么“超能力”，真正指挥“上帝军”的是原“克盟”的上尉塞比耶和达姆这两名成年人，他们在２０００年“上帝军”遭到重创后投奔了其他克伦武装。兄弟俩说，他们自懂事起就有人把枪放在他们的肩膀上，他们没有童年，长期的战乱让他们厌倦。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了，目前他们最想做的事就是见到父母。

　　希望安安稳稳过日子

　　在泰国当局的安排下，约翰尼和卢瑟在２００１年３月与母亲团聚。随后，他们被安顿在泰国的一个难民营里。１年后，弟弟卢瑟和难民营内的一名克伦族女子结了婚，生下一个男孩。初为人父的卢瑟说：“以前我不太考虑家庭，但现在我有了儿子，希望能够自食其力，赚钱养活家人。”

　　兄弟俩都喜欢在闲暇时弹吉他打发时间。和弟弟不一样，约翰尼还不太想成家。他说：“拿起武器和抱起吉他的区别就在于：当你拿起武器时，你感觉自己是一名战士，随时可以为国家牺牲；而当你抱起吉他时，你会感到身心舒畅，忍不住想弹奏一曲。”回首当“娃娃匪首”的日子，兄弟俩都表示，那些日子过得非常艰苦，有时甚至只能靠吃香蕉和喝清水为生。相比之下，难民营里的生活虽然有些单调，但至少平静、安稳，不需要担心个人安危。

　　时光荏苒，如今，约翰尼和卢瑟已经长大成人。７月２５日，缅甸电视台宣布，约翰尼带领９名部下于近日向政府投诚，并上缴了一些武器弹药。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约翰尼清秀依旧，身上肥大的军装却显示出，不久前他还是个孩子。约翰尼表示，希望从此和家人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缅甸政府方面没有透露约翰尼弟弟卢瑟的任何消息。

　　世界各地的“娃娃兵”

　　据统计，目前世界上正在进行的３０多场地区战争或武装冲突中，年龄在１８周岁以下的“娃娃兵”大约有３０万人。他们中有的人是被诱拐或被“抓壮丁”，有的是迫于贫困或者因仇恨而卷入冲突。从哥伦比亚的“小蜜蜂”部队到斯里兰卡的“娃娃旅”部队，“娃娃兵”们成了充当“炮灰”的最佳人选。２００２年生效的《关于儿童卷入武装冲突问题的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任择议定书》禁止各国武装部队招募未满１８周岁的未成年人，同年成立的国际刑事法院将“招募１５岁以下儿童参加武装冲突”的行为定为“战争罪”。

　　本报特约记者　陶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