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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骏飞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社会万象
“新农村”，是如今最热门的政治词汇，而在某些农村，建设新农村也成为了干部们的时尚政治。正像历次的农村建设“热潮”一样，今天，众多有抱负的县乡村都把外出考察学习作为重要的发展举措，它们已经或正在组织的新农村建设外出考察学习活动，正在全国范围形成壮观的旅游景观。考察学习，首要目标自然还是那些成功的“名村”。
中国人有一句熟悉的套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在谈及建设新农村时，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要向名村学习。问题是：这样的学习是否有效？应该注意什么？在新农村建设的道路上，明星村的经验和教训是否可以复制和推广？
在5月份所进行的南大新农村调查中，我们选择了华西、顺德、小岗、南泥湾等10个在中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明星村，以及与其自然条件相类似的10个普通对照村落。调查试图通过两者的对比来验证明星村经验能成为中国新农村建设中的模本的假设。但分析表明，普通的中国乡村，未必能够通过对明星村的学习和复制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
我们所采访的著名村落，都有资格在中国乡村发展史上占据一席之地；由此，也催生了一系列的明星村经验，包括名噪天下的顺德模式、华西神话等。明星村的发展经验，也曾被概念化为一个个模式，在有关部门的推动之下，在全国各地广泛宣传。这其中的积极作用显而易见，其中具有共性的理论部分也是有价值的。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关于新农村建设，明星村的典型各有其社会环境特征和局限；同时，不同的村庄发展水平也会体现出极大的差异。总体来看，明星村与非明星村居民在改善教育、医疗、增加收入与村政建设问题上的回答存在显著差异，村民对村庄的认同度也迥然有异。特别是，对村落社会史的调查还表明，明星村所特有的资源优势绝大多数是非明星村所不可能具备的。相对于非名村而言，名村具有更深厚的历史积淀，名村之所以成名，一般在于它们在某一时期发展较好，因而具有良好的基础。另外，名村由于其头上的光环，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包括政治资源、经济资源等。这些资源保证了名村在发展中的相对优势。这些明星村的发展道路，对于大多数乡村而言，是不可复制甚至是不可想象的。
试想，如果不顾名村与非名村之间这些林林总总的差异，普通乡村的建设贸然以名村为榜样，那将会有什么结果？照搬照套，超前发展，过度建设……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进一步增加乡村债务和农民负担，最轻的症状也是水土不服、邯郸学步，所谓“去了激动，看了感动，回来不动”。
名村，确实是中国农村中的明珠。名村的经验有其值得学习与借鉴的地方，比如发展工业使农民受益、加强农民之间的合作、重视教育等基本理念。然而，名村具有不可复制性。名村之所以成名，是在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历史不可能倒退，名村也不可能再生。从这个意义上讲，任何试图“拷贝”名村的模式与经验（甚至包括其教训），成为克隆名村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事实上，对于那些面貌各异的村庄和村民而言：通往新农村的实践之路，本来就未必要模仿任何名村。简言之，什么是新农村建设？那就是走自己的路，走科学之路，走因地制宜、脚踏实地之路；此外，要少说空话，少搞时尚政治。
近来读报方知，对名村的考察学习又升温了——学习中国的名村还不够，而且还扩大到了韩国的名村。在久负“新村运动”盛名的韩国乡村，许多地方已打出了针对中国内地的“欢迎新农村建设考察团”的汉字简体字幕或条幅。看来，中国农村干部的学习考察，已被聪明的邻邦建成了旅游项目。如此说来，这种考察活动，就已经不是一般的政治时尚，而更类似行为艺术了。这种学习，不要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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