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东方周刊》记者聂晓阳/卧龙报道

　　王鹏彦：栖息地保护最重要

　　过去有基金会曾经有个报告说中国大熊猫在30年内要灭绝，现在已经大概30年了，我们熊猫不管是野外还是人工繁殖的都在发展

　　卧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王鹏彦怎么看都是一个帅气的书生，他也是一个有些内向的、真诚的书生。

　　问起当初为什么选择卧龙，他说是和自己的性格有关，是为了避免和几个同学争夺城市里的职位才到这个山沟来的。

　　“我翻过地图知道这个地方虽然距离成都不是很远，100多公里。但是来了以后，这里比想象的还艰苦许多。因为是冬天来的，春节前后，满山的大雪，来了以后就直接到野外去工作，刚开始的时候高山反应，一上山就流鼻血，流很长时间。”他说。

　　“但经常有国际上那些博士啊专家啊来这里工作，他们在西方那么好的条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榜样，自己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刚来的时候工人们笑话我们刚大学毕业的，好像体力不行，跑得没有他们快，我就非跟他们竞赛不可。”

　　他说：“第一年我就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心里还美滋滋的。”

　　“公主”的诞生

　　《望东方周刊》：你在大熊猫人工繁殖和人工育幼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其中有什么特别难忘的经历？

　　王鹏彦：有一只编号21号的母熊猫1997年生了一对双胞胎，1998年又生了一只单胎，是人工授精生的。但那个母熊猫听到小崽的叫声就吓得把头抱住，躲在墙角，于是就面临怎么将小崽养大的问题。

　　我们过去对熊猫的人工育幼是提供一个我们认为是最好的环境：把窗户密封起来用空调。野外熊猫生了小崽的环境，海拔比这还高，气温更冷，为什么小崽能够很好地成活？我和张和民都有在野外做生态研究的背景，我们就征求其他人的意见，提出来一个口号，叫生态育幼，就是把窗户的密封纸都撕了，空调去了，还在墙上挖了一个窟窿安了排风扇。

　　环境改了后，我们还把其他母熊猫抚幼的画面通过摄像机实时送到育幼室来。我们当时没有用育幼箱，而是用水育箱，然后上面搁了块塑料布，水在下面，塑料布上再放上熊猫的皮，然后把小崽放在皮上，再在它身上盖一张皮，相当于小崽在妈妈的怀抱里。就这样一做就成功了，那只小崽我们叫它“小公主”，大家都很喜欢它。这是第一只成活的人工育幼的大熊猫。这只叫“公主”的大熊猫现在还在中心，已经生了好几胎了。

　　随着“小公主”的长大，我们把它的粪尿擦在布娃娃身上，送给它妈妈抱在怀里，然后培训这个妈妈抚育小崽的那个感觉。其实“小公主”在一个月以后就抱给它的妈妈了，每天有半个小时让它抱一会，这个过程一直到四个月以后，它基本上就学会了。

　　这只熊猫很好玩，第二年生崽，还是害怕，但是没有第一年那么严重了，所以我们把小熊猫还给它的时间就提前了一点，第三年再提前一点，再往后就更好了。人工育幼成功以后获得了四川省的科技进步二等奖，省里非常重视，评价很高。

　　没必要建一个越来越大的熊猫动物园

　　《望东方周刊》：繁育的技术难题基本已经不存在了，那设在卧龙的大熊猫研究中心接下来研究的重点是什么？

　　王鹏彦：放归啊。现在我们中心熊猫的数量都超过100只了，我们的兽舍情况很紧张，不能满足熊猫发展的速度，所以我们短期的工作就是加强兽舍的建设。对一个物种来说，种群数量要达到300只，遗传才能说是稳定的。如果数量少了，近亲繁殖就会出现问题，存在一些隐患，人工饲养的种群迟早要有衰退的隐患。所以我们还要把精力放在种群的发展上，要达到300只以上的话呢，就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种群，我们的繁殖就不是进一步扩大这个种群了，而是在维系着各种群的稳定的同时，要把一定个体放到野外去。

　　目前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了将来的放野做一些技术上的准备。第一只准备放归野外的“祥祥”在野外的培训大家都很关注，但是我们现在是否具备了放回野外的能力呢，还不很够，这个种群还不是足够的大。

　　《望东方周刊》：熊猫输出方面的情况呢？

　　王鹏彦：我们的输出并不影响种群的发展。我所说的300头是指在人工环境下总数达到300，种群就可以稳定下来，就没有必要继续去发展，你没有必要建一个越来越大的熊猫动物园。所以说我们现在的工作是为了六七年后正式放归做技术准备，而我们现在的繁殖工作是为了以后的放归做物质准备。

　　《望东方周刊》：你觉得通过努力能够最终阻止熊猫这个物种的灭亡吗？

　　王鹏彦：不能这样说，保护一个物种最重要的还是栖息地的保护。当栖息地没有的时候，我们再做多少漂亮的工作都没有用。我们能做到的是解决野外很多小的种群的遗传，近亲繁殖以后的一种衰退。就几只熊猫、十几只这样的小种群不管你怎样去保护它，它只能这个样子，我们只能为这样的小种群输血。让它的多样性更丰富一点，维持的时间更长一点。

　　过去有的专家说你是不是可以在这些小的种群之间修一些走廊带把它们连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一个理想，但实际操作时做不到的。熊猫在高山上形成了孤岛，那么河谷里面都是村庄，你能把这些村庄都搬走吗？比如说你要建一个五公里宽的走廊带，要搬迁多少人啊。

　　《望东方周刊》：你对熊猫这个物种在一两个世纪里继续存在的信心有多大？

　　王鹏彦：我觉得没有问题。过去有基金会曾经有个报告说中国大熊猫在30年内要灭绝，现在已经大概30年了，我们熊猫不管是野外还是人工繁殖的都在发展。但熊猫野外栖息地面积减少了，这还是比较令人担忧的。要是野外大熊猫的数量增加了，栖息地也增加了，我们人工繁殖这一块意义就不大了。正因为野外还有这样那样的危机，人工繁殖才是有必要的。

(责任编辑：梅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