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反商业赂贿风暴掀开惊人事实

　　两家大医院七成医生吃“回扣”

　　本报记者 卢平川

　　核心提示：

　　7月底，随州市医疗系统反商业贿赂“自查自究”结束，结果令人触目惊心：该市两家最大的公立医院中，共有270名医生收受回扣，占在职医生总数70％以上。

　　更令人吃惊的是，部分医生竟认为：收受回扣是正常现象，不该查。

　　医疗反腐，任重道远。

　　“我今晚要打麻将，手头没钱。你还欠我的好处费，该给了。”

　　8月2日下午5时许，随州市曾都区一名年30岁出头的医生，找到药商李某家中，索要了2700元。而7月30日，他刚从另一医用耗材商手中索要回扣6400元。

　　“在这种时候，有些医生还在顶风上，真是肆无忌惮！”一位检查官义愤填膺地说。

　　“没想到这么多医生被拉下水”

　　为贯彻落实中央、国务院和我省关于开展治理商业贿赂专项工作的部署，今年6月初，随州市委、市政府确定，将工程建设、土地出让、产权交易、医药购销、政府采购、资源开发和经销，作为治理商业贿赂自查自纠的重点领域。其中，将医药购销作为第一重点，在全省率先掀起了“医疗反腐风暴”。

　　7月底，在检察机关协助下，随州市医疗系统反商业贿赂“自查自究”结束，初步调查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随州市中心医院是该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在职医生有200余人，其中190人主动退款158万元；曾都医院是随州市第二大公立医院，在职医生98人，其中有80人主动退款11万元。

　　两大医院共有270名医生收受药品和医用耗材回扣，占在职医生总数70％以上。

　　“这么多医生被拉下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50多岁的曾敏霞身心疲惫地说。

　　她是随州市中心医院组织监察科科长，负责通知本院相关人员接受检察机关调查。

　　曾敏霞介绍，5月底，随州市检察院根据一药商交待的情况，派出专班进驻医院，要求涉嫌人员讲清问题，主动退出非法所得，但几乎没无人理会。

　　6月3日，检察机关拘捕了涉嫌的骨科主任李某，李某交待了收受药品回扣和医用耗材回扣的事实，退出赃款20多万元。

　　6月中旬，根据药商交待的情况，检察机关带走该院一位姓李的微机管理员。李某是“统方员”，定期向药商提供医生开方账目。当天，李某退出脏款，交出了有关信息。

　　检察机关按图索骥，找涉嫌人员一一“谈话”。初步查明，2004年元月至今年6月，所有进入随州市中心医院的新药、特药，药商都无一例外地提供了20%以上的回扣；该院绝大多数医生接受了回扣。

　　“人人有份”的潜规则

　　7月初，随州市检察院发现一个重大线索：一个经营博清（一种抗生素）的药商为将该药打进随州市中心医院和曾都医院，常年向医生行贿，每支回扣8元（医院售价每支28元左右）。

　　7月10日起，曾都区检察院介入调查。初查发现，医生们将药商提供的回扣，称为“好处费”。对“好处费”，涉嫌科室各有一套分配方法。

　　随州市中心医院外二科共有9名医生，其分钱规则是：药商根据微机管理员提供的开单情况，定期将提成交给科室副主任，由副主任分给每位医生。然后，每位医生从中拿出12.5%送给主任。初步查明，近两年，该科室接受回扣总额50多万元，主任收受6万多元。

　　曾都医院外一科共有7名医生。其分钱规则是：由主任出面与药商谈定回扣金额，由副主任或其他医生向药商领取，然后按人头平均分配。近两年，该科室共收受回扣40余万元。一位今年初到该科室上班的医生，也分到了5000元。

　　曾都医院外一科的主任袁某、副主任周某除接受“人人有份”的药品回扣外，还在采购医疗器械时接受回扣。初步查明，袁某、周某收受药商贿赂总额均超过8万元。 而在医院内部“自查自究”时，袁某、周某退出的非法所得均只有4000元。

　　在调查此案的过程中，检察机关还发现，随州市中心医院血液管理科的5位医务人员也收受回扣。近3年，他们暗中收受血站提供的回扣5万元左右，分配原则也是“好处均沾，人人有份”。

　　“我们拿的是药商的利润”

　　由于涉嫌吃“回扣”的医生太多，随州市检察机关在6月中旬出台政策：对于被动收受商业贿赂的一般医务人员，只要在限期内只要讲清问题，退出非法所得，即可宽大处理。

　　但是，对于这种宽大政策，许多医生并不领情。

　　一位中年医生说，自己虽然拿了一些好处费，但收受回扣在医疗系统是普遍现象。再说，医院执行的是上级确定的招标价格，自己收取的只是药商让出的利润，开处方并未抬高药品价格，不应为过，更不算违法。他认为检察机关介入调查，严重地伤害了医生的自尊。

　　一位医院管理人员则说，近年来，政府对公立医院的拨款减少了，医院要自谋出路，就要想办法激励职工。对于收好处费“睁一眼闭一只眼”，主要是为了调动医生的积极性。认真治理商业贿赂，会减少医生的额外收入，将造成医生推诿病人、少开处方，最终使医院的利益受损。

　　事实似乎如此。自开展反商业贿赂专项治理以来，随州市两大公立医院收入大幅降低。据介绍，随州市中心医院6月份的收入，比去年同期减少200多万元，7月份比去年同期减少50%。曾都医院7月份的总收入也比去年同期大幅下降。

　　对于这种变化，群众喜在心头。在随州市中心医院门口，记者见到一位名叫彭玉芳的老太太。她说，自己是个老病号，经常感冒。一个月前，看一次感冒要花100多元，现在只需花50多元。“医生开药比以往少多了。”

　　“医生首先要讲良心”

　　“你们医院还有没有不拿回扣的医生？”经记者再三请求，随州市中心医院推荐了耳鼻喉科主任徐长国。

　　8月1日上午11时许，记者在该院住院部六楼见到了这位年近花甲的共产党员。在一间狭小的诊室里，他正微笑着给一位男童诊病。

　　据介绍，多数时间，徐长国在住院部为病人手术。遇到送“红包”的病人或家属，他总是当着病人的面先将红包收下，手术一做完，就把“红包”交给护士，让其为病人交药费，并把收费单据交给病人。每周五，他会在门诊坐诊一天，平均接待近百名病人，但所开的门诊处方很少超过20元。微机储存的资料显示，2004年元月至今，在他开据的处方中，新特药品总额不足97元。“我敢拍胸脯说，从未接受药商一分钱。”

　　对于前来推销的药商，徐长国总是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轰走。对于这样做的原因，徐长国说，自己所在医院的服务对象绝大多数是农民和下岗工人，他们十分贫困，许多人是卖了鸡蛋、牲猪甚至耕牛前来治病，想办法使用价低、疗效好的药品，是医生的良心所在。再说，在一个地市级医院工作，自己的基本工资加绩效收入总数有数千元，并不算少。“医院不能因为政府减少拨款，就违法创收。医生不是屠夫，更不应该用‘大处方’宰病人。”

　　这些话，他经常在科室里讲，有时拍着桌子讲，但有些人就是听不进。这一次，他所在的科室许多医生涉嫌吃“回扣”，成天惶恐不安。

　　对于这次波及面广的“反腐风暴”，他举双手赞成：“该查！为了将许多医生从钱眼里拉出来，早就该查了！”

　　《楚天都市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