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北京出差,大学同学请吃火锅。
店名很奇怪,叫海底捞,像广州的冷饮店。位置也偏,朝阳区这家已接近五环。我们5点钟赶到,楼下停满车,大堂排满人,好在听不见抱怨的着急的骂娘的。每个人品着店里送上的茗茶糕点,享受着免费美甲、手机清洗。
订的座在三楼。才坐下,东西南北四个角落突然冲出四个服务员,重庆口音齐声高喊:姐,久等了。吓我们一跳。定睛一看,眨眼间面前已摆上果盘,手边已放上橡筋,避免女士头发染臭。还有师傅在门外表演“面条舞”。同学很是得意:“怎么样,这种服务在重庆火锅店里,遇不到吧。”
据说这家老板是北京人,喜好重庆火锅,却对环境和服务无奈。干脆,扯起大旗自己干。
南山上也有许多家著名火锅。无论老少食客去捧场,服务员一概没有好脸色,殿堂里还四处挂起“莫生气,伤肝火”的牌子,打一巴掌再哄你一下。嘈杂、空气污浊、服务奇差,是外地人对重庆火锅的印象。
一位采访对象借着人文精神讨论,狠狠批了火锅一顿:“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火锅馆,几乎看不见世界其他美食踪影。重庆的生活方式离国际大都市太远太远。”
身边的重庆人对火锅批判不屑,对以上说法嗤之以鼻:“批呗,又不可能有改变。”这就是重庆人———你说你的,我吃我的。明知利弊,依然我行我素。
火锅如此,语言也同样。在重庆常有人问我:“你是外地人吧,不然怎么说普通话?”
的确,重庆人不操普通话,日常生活不会,与人交流不会,就连重庆卫视上播出的领导讲话也常常不会。即便这样,主城口音仍有资本嘲笑区县口音。在说普通话的人看来,重庆人满嘴的“撒”、“坨”、“棱个”,又是何种形象?
无论评价与自我评价,重庆人第一标签是耿直。耿直本义是刚直,在重庆这里转义为正直、直爽。重庆人说自己耿直,主要就是说自己直爽,没有小心眼。
就像我,在北京按电梯重了些,被看电梯的老大妈说成不爱护公共设施;看话剧时接电话声音大了点,被所有责备的目光盯了又盯。照耿直的重庆人看,这样做无可厚非。
还有一个能反映城市精神气儿的事物———志愿者。在北京徐悲鸿纪念馆和地球村,工作人员待遇不高,有些甚至是毫无报酬的志愿者,但他们对艺术和环保的热情,让很多重庆人自愧不如。
提到“巴蜀之地”,重庆人的说辞一套套:物华丰富,民俗丰富。这些直接后果是农业、小商品经济超级发达。和北京人的大气兼容相比,重庆人的保守封闭、好战好骂,是该改改了。记者曹阳上海 从辣子肥肠到上海话
去上海途中,认识了一位姓龙的重庆美女。
她一直小心翼翼提着个纸袋,里面是炒好的辣子肥肠。那是下午离开沙坪坝老家时,在楼下餐馆现炒的。她老公爱这味。
她嫁了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现已定居上海多年。上次携老公回渝探亲,老公爱上肥肠,还有磁器口的毛血旺。于是,他家菜谱轮番上演起“一家两制”来。
最先,是吃惯浓油赤酱上海口味的老公“巴结”她下厨弄点麻辣味的重庆小菜。后来,居然把她赶出厨房,独占锅台———他要自己来。并且,做出来的不比她差。
“上海男人真的很好,又能干又虚心。”龙美女一脸自豪地夸老公,并且,为以自家老公为代表的上海人正名———“在上海呆这么久,我从没感到这个城市排外。相反,他们很包容,只要是好东西,在这里都能找到空间。”
在上海街头,我看到市民蜂拥吃小龙虾的场面。小龙虾就是重庆排档上随处可见的马虾。上海人那疯吃劲,跟重庆人当年吃香辣蟹有一拼。“这吃法是你们重庆人带来的,不错!”上海人管这叫“重庆小龙虾”,尽管这种马虾上海也多,但丝毫没让人感到有“原创地”之争的意思。
对于上海的包容,在采访袁岳时进一步感受到。我曾对他的普通话标准有一点点疑问———毕竟,广电部门对主持人门槛设得高,不是脑子里有料、嘴皮子会说就进得去的。袁岳的回答是个反问句:“上海能做到这样不拘一格,重庆能吗?”
曾看过一段关于上海的文字,说上海文明的最大心理品性是建筑在个体自由基础上的宽容并存。这种宽容并存,不仅体现在对外来文化的包容上,还有对自身文化的坚守上。
上海方言剧比较流行,《老娘舅》、《红茶坊》等系列情景喜剧跟重庆的《生活麻辣烫》、《街坊邻居》一样,在市民中颇有市场。不过,人家可不仅仅是看看情节,听听笑话而已。他们已将方言作为地方文化载体,提升到文化基因保护的高度了。
见过一位当老师的上海朋友教育小孩。常见的教育方式是:让孩子打小赶着教普通话、外语,生怕在方言语境里养成习惯。这位朋友不。孩子3岁前,她全力教上海话,还在家营造说上海话环境,让孩子学得纯粹些。
“普通话,外语都该学,不过学校里学习的机会多的是。”这位上海母亲认为,保护文化不仅是保护老建筑,上海话和建立在上海话基础上的本土文化也是上海文化基因之一。
据说上海政府部门还启动了方言保护性调查研究,而一些年轻人,也用自己的行动举起保护上海话大旗。精通外语、普通话的他们在提倡雅言的同时,也用上海话唱RAP、写作,办上海话网站……
上海话、普通话、外语……在语言上,我再次感受到上海的“海纳百川”。记者 路易天津 像钟摆一样不紧不慢生活
7月21日中午,天津火车站,阳光灿烂。
“住店了,天×招待所,国营的———”火车站广场人不多,各种声音赛着分贝。我分不清这种叫喊意味着什么,仔细辨认,那“国营的”三个字拖出很长的尾音,盘旋在广场上空,使人仿佛回到1978年前北方都市的某个午后。
我的采访,就在这嘈杂声中开始了。
天津是老区和新区混杂的城市。老街道依河而居,路随水行,让我想起重庆蜿蜒曲折的山路。这里机车行进也无需为上坡加油。
天津与重庆,在一系列关乎中华民族尊严的大事件上,有着血脉上的相承。1858年6月,《天津条约》签订;85年后,陪都重庆见证了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包括《天津条约》等不平等条约的废除。
荣辱旦暮间,恍若隔世。
如果说解放碑是渝中半岛标志,那么劝业场就是天津城区最繁华步行街的标志物。这是上世纪20年代津门最炫目的西式建筑群之一。如今,劝业场店堂里洋货充盈,人流如织。
1902年修建的和平路在百年后被重新改造。路口地上“钱”字浮雕旁,游人在导游指导下做着发财的游戏:围绕着“和平通宝”钱币转一圈,然后跳到外圆内方的钱眼里,寓意可以发财……
天津古旧建筑的历史身影渐渐退去。昔日中国饭店门前,已沦为自行车的栖息地。即使有冯骥才们的奔走号呼,天津的旧房子仍然在扬尘中次第崩塌。解放北路干道两边的租界建筑个个灰头土脸,被“××文物保护单位”的小铜牌锁定在幽深的巷道里,静谧地注视着舒缓的海河从身边流过。
“您说重庆啊,有美女、火锅、夜景。我最喜欢火锅。”随处访问天津人,得到的回答虽不同,但都对重庆的吃颇有感觉。
像重庆人谈西部大开发、三峡建设一样,如今的天津人更多向外地人推销滨海开发区,梦想将上百平方公里的海滩,建成比上海浦东还有活力的高新技术区。
市民不谈大事。
“我呀下好竿儿啦,来了几个小孩儿洗澡,噼里啪啦一扑通,把我急了一身汗。我一打听,明儿还来一拨儿啦……”著名演员高英培相声《钓鱼》中的经典台词,被天津市民演绎成生活版。太阳将落时,海河边、桥上随处可见拉网逮鱼的闲散市民。他们聊着捞鱼心得,吆喝着将刚逮到的小鱼小虾,廉价兜售给路人。
有着600年开卫史的中国第三大直辖市天津,市民依然悠闲地活在京华烟云中,沿袭着固有的节奏,如天津火车站广场世纪钟的钟摆,不紧不慢地走着,有时索性停下脚步,静静凝眸。记者袁尚武广州 的哥龙门阵改变广州印象
去广州前,记者特意上天涯论坛搜索,发现网上对广州治安恶评如潮,更有人把“赚钱第一”的广州直接比喻为文化沙漠。这种背景的城市,会有怎样的人文精神?
想象中的广州,到处是高楼大厦和靓车美女。抵达广州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杂乱、破旧的建筑,让我仿佛回到了七十年代。民航班车上的人说着晦涩难懂的粤语,更让我感觉到了和这个城市的距离。这样的城市,又会有怎样的人文精神?
没想到,第一个和我搭话的广州人,彻底改变了我对广州的印象。
7月19日下午,我乘坐粤AB6468出租车去酒店。“重庆?我知道,是雾都、山城,以前特务很多,现在川菜很好吃。”年过四旬的的哥宋启明热情地和我摆起了“龙门阵”。
记者亮出重庆的四大招牌:美女、火锅、夜景、川菜,让他选择最感兴趣的。宋启明爽朗一笑:“广州有个说法,美女不如美食,美食不如美器。我对重庆的人文景观最感兴趣,特别是和历史有关的。”广州人的务实天性展露无遗。
他告诉我,广州珠江前些年污染很严重,成了“臭江”。后来花了百多个亿整治,效果不错,连市长都亲自下河游泳。他认为,只有注重环保的城市才会有生命力。都说广州人有远见,果然名不虚传。
治安问题让宋师傅皱起眉头:“听说广州人有钱,全国的流窜犯都跑来了。现在新增了几千便衣巡逻,好多了。”一个人出门尽量不要靠马路边走———对我这个外地人,他提出了善意的建议。
针对“文化沙漠”说法,广州朋友这样解释:很多人注意到了广州改革开放后的20年,却忽略了广州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由于广州的内秀和低调,很多人并不知道诸如“达摩一苇渡江”、“风动幡动”等哲学辩论故事就发生于此。多干少说,已成为广州人的性格代代相传。
广州略显杂乱的建筑风格里,至今仍可触摸到历史的痕迹。为保留传统建筑,广州的开发区域一路外移,留下满城历史。在广州最繁华的北京路步行街,两旁是现代商店,脚下是保留有各个朝代痕迹的千年古道。传统与现代的巧妙结合,正是广州的妙处。
广州是开风气之先的城市,善于接受新生事物,包容务实,以挣钱为第一要务,其人文精神影响着走出去和走进来的人。这次采访,虽然险遭4个歹徒当街抢劫,但我仍深深爱上了这个城市。记者许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