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月2日被送进医院到昨日开庭,罗惊和韩萱已在病床上度过了160天。一场意外,毁掉的不仅仅是两位花季少女的寻梦之路,她们的亲人、家庭也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韩家
善意谎言,为唤回心爱的女儿
“韩萱,我是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说,你的病可以好,你以后可以继续登台唱歌,你高不高兴?”8月7日下午5点,韩洪震伏在女儿韩萱的床前,轻轻抚摸着女儿满是针眼的左手,一脸温柔。
他知道,瞪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既看不到他,也听不懂他说的话。3月1日女儿煤气中毒至今,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仅有身体感觉,意识几乎等于零。
其实,他对女儿说“医生能治好病”之类的话,都是假话。为给女儿治病,他找遍了北京脑科专家,最后得出结论: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植物人。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
3月2日至今,160个日夜,韩洪震每天在女儿身边轻声呼唤:“韩萱,你快醒来,醒来,爸爸带你回武汉!”
看到女儿的一刹那他的心碎了
提起女儿,身材魁梧的韩洪震眼圈一下红了。
3月2日,他从武汉赶到北京健宫医院重症隔离病房,看到女儿的一刹那,他的心都碎了。
自己那个漂亮懂事的女儿,如今躺在隔离房中一动不动,眼睛上还蒙着一块白色纱布。医生说,她煤气中毒,已伤及心肺和大脑,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植物人。
植物人,女儿,韩洪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韩萱,你醒醒呀,我是爸爸,你醒醒呀!”韩洪震哭喊着冲到女儿身边,拉着女儿冰凉的小手,哭得死去活来,女儿却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隔离病房的,只觉得周围一下变得灰蒙蒙的,天空、街道、树木变得恍惚,没有颜色。
“唉,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韩洪震每每想到此就恨自己。他说,韩萱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上小学到来北京,到后来出唱碟,她没让大人操过心。
韩洪震知道,北京是个花钱的地方,可他每次提出寄钱给女儿时,韩萱总说,过几天再说。后来他才知道,为省钱,女儿有时一天只吃一餐。
女儿不是科班出身,家里又没什么条件,在这种背景下,她凭着努力获得成功,与唱片公司签约,可还没来得及享受成功,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敢听歌看电视怕的是伤心
“她还这样年轻呀!”病床边,看着女儿美丽的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韩洪震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为什么以前没有多照顾女儿一些。他不敢听歌,不敢看电视,怕想起女儿,伤心!
“一定要救救女儿!”明知希望渺茫,5个月来,韩洪震和妻子仍每天轮流去呼唤“女儿醒来”。因为医生说,亲情呼唤是脑中毒患者的最佳良药。
为给女儿请北京最好的医护人员治病,韩洪震倾其所有,将自己的生活费用降至最低。
为省钱,他和妻子从一天60元的廉价旅店,搬到一个地下室旅馆,5平方米小房,仅能放两张小床,没有窗户。昏暗潮湿的房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地上、墙上、床上的褥子总湿漉漉的。睡长了时间,韩洪震觉得到处关节都痛。可这里便宜,离女儿病房近,只要10分钟就能走到。韩洪震和妻子为能找到这个“好地方”高兴了好一阵。
为省钱,女儿每天输100多元的营养液,韩洪震和妻子就买几元的小菜对付一天。
为省钱,护理人员从两个减少到一个。但女儿需要24小时照料,妻子身体不好,仍成天守在女儿身边,端屎端尿,一刻也不愿离去。
有阳光的地方也许就会有希望
“只要对她有好处,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一脸憔悴的韩洪震说,第一次给女儿输营养液,他是流着泪给女儿灌下去的。
女儿出事后不能自己吃饭,只能割开气管往里面灌营养液。那天到了吃饭时间,护理人员正好不在,他就试着做了一点水果汁给女儿吃。
拿着做好的水果汁,揭开女儿喉咙上的纱布,看到她脖子上插着的金属管道时,韩洪震的手抖个不停。他流着泪花了半个小时,才将一小瓶水果汁一点一点灌进女儿的食道。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他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饭菜在他口里如同嚼蜡,毫无味道。
为救女儿,能想到的办法韩洪震都想了,可每天几千元的医药费让他实在吃不消。想救女儿却眼看没钱了,这让韩洪震陷入了两难。
在韩萱的病房里,放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轮椅车。韩洪震说,为买这辆车,从不低头求人的他,厚着脸皮找朋友借了钱。因为8月5日晚上,医生对韩洪震说,买个轮椅,让韩萱坐着到外面去活动一下,对病情有好处。他二话没说答应了,虽然当时,他口袋里只有两三百元,而一辆轮椅车要七八百元。
当晚,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武汉的电话,挨个找朋友借钱。碰了一鼻子灰后,他终于借到了。
8月6日吃完午饭,韩洪震喊来了妻子和护理员,一起把韩萱抬上轮椅推到楼下晒太阳,他轻轻将女儿从床上抱起,慢慢放在轮椅上。他惊喜地发现,女儿手脚虽然软绵绵的,可脖子很硬朗,可以支撑着头轻轻左右晃动。
5个月来,当室外阳光第一次撒在韩萱脸上时,韩洪震发现,女儿的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特派记者陈勇发自北京
罗家
账上的预存又没了,怎么办
见到徐照华时,她正给女儿罗惊翻身。因力气不够,徐照华必须先把罗惊上半身转过去,再挪动腿脚。罗惊露在被子外的皮肤光洁白皙,丝毫看不出是卧床5个多月的病人;徐照华则黝黑干瘦,不时抬手擦擦脸上的汗水。
大声呼叫女儿的名字希望她“回来”
早8点,徐照华准时来到协和肿瘤医院416病房,开始一天的工作。先给女儿擦拭全身1小时,然后喂她吃东西。
罗惊进食和吃药很麻烦。她的嘴张不开,气管也切开了,食物和药都必须是液体。吃药时把胶囊剥开,里面的粉末用水冲了,通过插在鼻子上的胃管直接灌进胃里。
病床旁的桌上有个饭盒,里面是排骨蘑菇汤,这是罗惊这两天的主食。一旁摆着婴儿米粉和一种进口奶粉,那是补充营养用的。
徐照华说:“有时我会买点青椒、小白菜,把青椒去皮,小白菜去梗,炒熟后榨成汁再给她喂进去,补充维生素。”
吃完饭,从10点开始要做两小时的高压氧舱治疗,徐照华要和罗惊的姑妈罗锦莲一起把女儿搬上搬下。12点治疗结束后,罗锦莲回去休息,徐照华继续照顾罗惊。
下午最重要的事是按摩,“按摩没时间概念,就是不停按,先是颈椎,然后是胳膊、上身,再按腿,我只要还能动就不时给她按按。”
给罗惊按摩时,徐照华常会大声呼叫女儿的名字,或趴在她耳边说些小时候的事。徐照华说,她希望女儿能听到,希望女儿能“回来”。
伤心母亲的一天大于24小时
交谈中,罗惊忽然大叫起来,眼睛睁圆了,嘴唇颤抖,额头上渗出汗珠。徐照华吓了一跳,扑到女儿身边给她擦汗,又抚摩着罗惊的头,小声说:“惊,记者来看你了,你
是不是知道啊?他们要把你的事告诉很多人,你会好的……”
为省钱,徐照华在医院没地方睡,困了只能在病床边趴一会。到第二天中午12点,她会离开医院,先去买菜,再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回青山的家中,为罗惊准备下一顿饭。“累啊,真不想动,进了家门就想睡觉。”徐照华捶打着腰说。
但她最多只能睡六七个小时,就要回到医院开始新的一天,再工作30多小时,才能又回家睡会儿。
采访中,徐照华让记者在门外回避,她要给女儿接尿。她说:“吊水的时候我能知道罗惊什么时候小便,提前就准备好接尿,这能省下一块尿片,不吊水就没办法了。”
徐照华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大包纸尿片,一边给记者看,一边叹气:“太贵了,两包就是50多块,老罗去北京前我就跟他说了,让他买两箱尿片回来,北京便宜。”
现在,罗惊的治疗费完全靠捐助或向亲友借。几天前,徐照华借了2000元交给医院,罗惊这周的费用才算有了着落。
9月11日,一笔7万多元的保险金就可以批下来了。谈到这笔钱,徐照华不停地说:“保险拿到了就好办了。”
保险金花完了再怎么办?徐照华沉默不语。
洗好的袜子,一只在桌上,一只在床下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
从医院出来,记者来到罗锦松在万松园社区的住所。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老房子,一进门就看到一台报废的电冰箱矗在客厅正中,旁边的沙发上、桌子上、地上,到处都堆着杂物。
房子是罗锦松公司租的,本来是员工午休的宿舍,罗惊回汉后,老板把房子借给了罗锦松???他自己的房子早在去年给罗惊出专辑时就卖掉了。
罗锦松的房间给人惟一的感觉就是乱,一双洗好的袜子,一只扔在桌上,一只掉在床下,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满是烟头,地上落了不少烟灰。
同事于宏说:“老罗很坚强,刚出事那会他消沉了一段,很快就恢复了,虽然忙着照顾女儿还要打官司,但工作也没搁下。”
尽管在同事面前显得很坚强,但罗锦松内心非常痛苦和惶恐。在8月1日自己的博客里,他写下:“今天,在看顾孩子后,怀着恐慌的心情,摸着空空的荷包,忧心忡忡地查阅了医院账上的费用明细,虽然最贵重的药物是托人在外面买的,要比医院里便宜五分之二,可是,每天住院的费用仍然高达五百元,看着看着禁不住悲痛的泪水横流满面,账上的预存又已见底了,怎么办?怎么办?下一步该如何走啊!……”
几天来,罗惊的父母、姑妈都告诉记者,罗惊在武汉治疗的效果并不理想。
徐照华说:“我想把孩子转回北京,等老罗回来我就跟他商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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