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 香氛

　　香水也出现在很多文艺作品中，虽然只闻其名，难闻其味，香水虽小，依然是重要道具，反映出角色心理层面的内容，给角色的塑造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有时候，一瓶小小的香水比一件戏装、一个场景，更能体现角色的个性。

　　《闻香识女人》 ＆ “石之花”

　　拿电影举例，和香水有关的电影，我们最耳熟能详的，要算《闻香识女人》 (Scent of Woman)了吧。

　　中校虽然双目失明，却有着极为灵敏的嗅觉。飞机上当他接过空中小姐递给他的酒时，他就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达芙妮”。中校解释说，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来自英国的香水老铺Floris。Floris创业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余年，一直是英国皇家御用品，被皇室成员和众多名流推崇。它不似法国香水华丽深厚，也不像美国香水那样充满活力。传统的英国香水严谨而内敛，给人留下清秀有礼的印象，显出一派家教良好的闺秀气质。空中小姐稍带东部口音，东部的保守好人家的女儿最常见的名字就是达芙妮。

　　中校识得香味，便能从香水中感知散发香味的是何种女人。在少年的陪伴下， 中校去看望久别的兄长。兄长家人对他并不友好，讥讽他有人格缺陷，以致事业无成，被军队抛弃，是他自己把自己逼上失明绝路。中校失落到极点无力反驳，口中仍然不饶人地指出在座的某位女士用的是Misuki香水，并追问她性欲是否一直未能得到满足。 Misuki香水是款妖艳浓烈的东方调香水，并不适合家庭聚会气氛，在白天日常中使它显得过分妖娆，它更适合夜晚。那位女士被说得坐立不安，一种香水的味道暴露了她难以掩藏的心事。

　　Misuki香水在这里颇有讽刺意味，中校兄长一家是标准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看似幸福圆满，实则内部暗影重重，却依然要大声嘲笑他人的失败和不幸，显得那么虚伪和无力。

　　和陌生女孩跳探戈一场戏，要算电影中最经典的一场了吧，女孩身上散发出非常美好的香气，不是香水，而是皂香，来自Ogilvie Sisters soap香皂。那是一场恣意的探戈，陌生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皂香，一点点温馨美好，一点点不经意。皂香表现出了香味所能表现的最亲切的一面，正是这淡淡皂香，给一心想死的中校内心一些无声的温柔触动。

　　影片尾声，中校在那位赞赏他慷慨演讲的女教师身上，捕捉到了他最心仪的、一直在寻觅的香味，它来自Caron的香水“石之花”(Fleur de Rocaille)。那是一种高贵而宽容的香气。石之花，绽开在碎石中的花，在逆境中盛放的花，不妥协的花，中校心中的花，他找到了，纵然眼前世界仍然一片黑暗，他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中校闻香识人，也找回了他自己。

　　《沉默的羔羊》 ＆ “光阴的味道”

　　不同于 《闻香识女人》 的激情浪漫， 《沉默的羔羊》 是一部气氛暗黑的惊竦片。其中也出现了香水。

　　汉尼拔博士拥有敏锐的嗅觉，他能从犯人的体味中，辨认出汗臭里散发出的羊膻气，他能马上反应出此体味是人格分裂症患者的体征，甚至能准确地写出此味道的分子式。

　　在初次见到克拉丽斯的时候，汉尼拔博士便嘲笑她土气的南方口音，指出她背着她最好的皮包，却穿着廉价而蹩脚的鞋子，他闻出克拉丽斯用的香水是莲娜丽姿的“光阴的味道”。

　　“光阴的味道”是一款非常经典的法国香水，出品于1948年，以无上优雅而著称，香气不浓不淡，如同风吹过浮云般淡定而从容。这个优雅的香气与克拉丽斯的局促装扮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自幼在贫寒环境中长大，与优雅生活无缘，“光阴的味道”对她来说，不是修饰，更像是一种暗中的指引，是她自我安慰和救助的方式。

　　在续集《汉尼拔》中，汉尼拔逃出监狱，经过整容掩藏起吃人魔面目，逃亡到意大利佛罗伦萨。本世纪末他暗中干掉了美术馆的司书，自己顶替上去，以讲解但丁和中世纪美术悠闲度日。为了逃亡他做了多项整容手术，惟独鼻子原样不动，因为不想放弃嗅觉带来的快乐。 佛罗伦萨有著名的圣玛利亚修道院药房，从十三世纪沿传至今已有七百余年，是欧洲屈指可数的留存至今的传统药房，那里出品采用传统配方，使用最天然正统的香材制作的香水和化妆品。汉尼拔经常光顾那里，闭上眼睛仔细体会药房里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的美妙感觉，他说那是世界上最馨香的地方。在店中他买了很多带着优美香气的东西，邮寄给了克拉丽斯。

　　从汉尼拔邮寄来的书信中，克拉丽斯闻到了特殊的香气，为此她特意去某香料公司请调香师来判断香气来源。香料公司名称虽然没有被特别注明，银幕背景上赫然出现了迪奥的沙丘，蒂埃里缪格勒的Angel，纪梵希的金色风华等等著名香水的巨大无比的香水瓶，这几种香水所属时尚品牌虽然不同，但在幕后按照品牌要求，调配出这几个香水成品的却是同一家美国的著名香料公司，这样出现在电影镜头中简直像场无声的广告，让人忍俊不禁。调香师告诉克拉丽斯那是天然龙涎香的香气，能采用昂贵的天然龙涎香的品牌寥寥无几，圣玛利亚修道院药房便是其中一家，终于克拉丽斯在佛罗伦萨找到汉尼拔博士的踪迹。被无形力量驱使，两人又走到一起。

　　《廊桥遗梦》 ＆ “风之歌”

　　再用经典作品举例的话，就说说 《廊桥遗梦》 吧。

　　佛兰西斯卡人到中年，有家庭有儿女，日子如流水般平静而淡泊。忽然有一天摄影师罗伯特出现在她生活中，二人电石光火般地陷入情网，度过她一生中最难忘的四天。仅仅是四天。她没有选择和罗伯特一起离开，她留下了，留在家庭中，把爱珍藏在心底，整整二十六年，直到在思念中死去。爱情在生命消逝的刹那间定格。

　　佛兰西斯卡用的香水是Prince Matchabelli的“风之歌”，是款出品于1953年的老香水，谈不上多么经典迷人，却也一直以低廉价格沿传至今。它是个主妇的味道，属于家庭的平凡女人的味道，美丽，富有包容力，香味在平稳花香中蕴涵着热烈，有一丝妩媚，有一丝魅惑，最后又徐徐归于平静，恰好写照了佛兰西斯卡，她珍重家庭，把激烈的爱情藏在心底，将思念化作生命中的绿洲，多年后回首依然可以相望。这可以是佛兰西斯卡的一段爱情，也可以写照众多属于家庭的普通女人，不然为何当年无论电影还是小说，所经之处众人皆是感慨无限、泪水涟涟呢？

　　一种香味中藏有一段回忆，将它喷洒在空中，让香雾落在我们肩头……于是某年某地，一些人，一些事，便随着香气一起定格在记忆里，再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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