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志波
说起来,那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在道外区有名的老澡堂子很多,最令我难忘的是南十六道街上的牡丹浴池。
父亲去世早,在我的记忆里唯一跟随他老人家做的事就是去洗澡。
当时澡票虽然不算贵,也并不便宜。一般来说,池浴三毛,盆浴五毛。拿到手的澡票上黏黏糊糊地粘着两块黄色的小肥皂,按时下流行的说法,是“买一赠一”吧!之后,我便站在长长的人流后进行了漫长的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从站位挪到可以坐在长椅上等候了。这时,我们的待遇也跟着提升。因为随着澡堂的大门时开时关,我们可以免费观看里面人的“赤裸表演”。
“再来两位!”随着跑堂的一声吆喝,我们父子俩兴奋地跑了进去。
那时的澡堂子都是国营单位,有一定的规模。过道虽然狭窄,但是两边的床铺是货真价实的。床与床之间用一米高的木板隔挡着,床前有个床头柜,那是专门放衣帽和鞋子的地方。我们在床铺间寻找着,终于发现了两个敞开柜子门的铺位。
脱光衣服,锁上柜门,我们将钥匙上湿湿的松紧带套在手腕上,拿着黄色的小肥皂,到跑堂那儿拿条毛巾,趿拉着黑橡胶拖鞋赶集般欢快地奔向浴室。
当时,澡堂子的毛巾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我清楚地记得,跑堂的从一个冒着热气的白色搪瓷桶里拎出来一条冒着白色热气且很烫手的毛巾。我只好用拇指和食指拎着毛巾的一个角,来回晃着,就这样,一团白雾在我的周围像龙一样翻腾着,感觉好极了。毛巾的白地子上印着些纵横交错的红格子,依稀还有几个模糊的红字,大概是某某浴池吧。可是,毛巾的白色早已看不出来了,它被使用者改造成了一种黄中泛黑的全新的颜色。这样一条毛巾,在今天把它当抹布都会嫌脏,可是它却擦洗去了整整一代人身上的岁月风尘。
再说说那黑色的橡胶拖鞋。这是我见过的最丑陋的拖鞋,材料是最廉价的黑色橡胶,穿上去硬邦邦的,造型也傻傻的,缺少人性化。这一成功的创意无疑保护了国家财产,因为从来没有听说拖鞋被盗的事情发生。用过的拖鞋被送去高温消毒后,又被乱七八糟地堆放在浴室门外。
浴室里的脸盆也很有特色。当时还没有塑料盆,最多的是搪瓷盆。可是这种盆经不起摔打,自然被浴池淘汰。于是就有了不怕摔打的青铁盆。它的真实品质大概是一种厚厚的铝。
洗完澡,躺在铺着浴巾的床铺上,老爸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些好东西,或饼干或其他的小点心。我全然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而老爸总是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在浴池里吃饼干或小点心的感觉,也像去太阳岛吃野餐,一样的东西感受却是不一样的。直到现在,我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浴池开水的味道。那味道很特别,好像有种蒸发了的汗的味道。
现在,绝大多数家庭都具备了洗浴条件,有的商品房还有所谓的“双卫”。不少人现在养成了睡前洗澡的生活习惯,一家三口在两个洗浴卫生间里起劲地折腾,这在过去人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住房条件的极大改善,使那些传统意义的老澡堂子生意日下。在城市的角落开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洗浴中心,什么桑拿、SPA、足疗、保健、娱乐,一应俱全,听都没听过……文明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卫生条件也越来越好,不过,它和过去的澡堂子不完全是一回事。
是我们变了还是环境变了?
我说不好……
浴池与店铺相连。翟志波提供
--稿件来自《新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