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乌鲁木齐晚报
新疆塔城女子放映队 只为电影狂
作者:文/图本报记者苏兵
牧区孩子的狂欢 哈萨克老人的眼泪 村长召集会议的秘诀
塔城地区四名女子(常寿兰、卢玖婷、薛淑梅、茹鲜古丽)两年流动放映电影1800多场
宁静在黄河边上微笑,大眼睛里光彩流动。 忽然,她闭了眼睛,伸开双臂,陶醉在黄河美景中。而宁静的美丽和她演绎的《黄河绝恋》,却陶醉了塔城市阿西尔达斡尔族乡库尔托别村的100多位村民:老人、孩子、男人和女人们,都微扬着脖子,全心盯着前方的银幕,并随剧情转换着脸上的表情。这是记者8月13日晚在库尔托别村文化室看到的情景。那天,是记者跟随塔城地区女子流动放映队前去放映的第一天。
当电影结束时,这个塔城地区小村庄的村民们却没有散去。“怎么不再放一场呢?”有人喊出这样一句话。“是啊,一次该放两场,过过瘾。”附和的声音响起来。
“夜里气温低,怕把你们受凉,就先放一场吧,下次来一定多放两场。”说这话的是女子流动放映队的队长常寿兰。
今年40岁的常寿兰是位达斡尔族女子,她的放映队“旗下”还有三名女兵:45岁的塔吉克族女子茹鲜古丽;38岁的汉族女子薛淑梅;31岁的俄罗斯族女子卢玖婷。放映队成立2年来,塔城的各个村、农牧区她们都跑到了,已经为村民们放映了1800多场电影。2005年年底,放映队被国家文化部、广电部、宣传部评为“全国农村电影放映先进集体”。
一惊 “七八年没看过电影,村民的话,让我们很震动,就打消了撂挑子的念头。”
两个三角架。六个装放映机、扩音器的旧绿漆木箱。六个装拷贝的圆形的白铁皮盒。一辆淡蓝色微型面包车。四个女子。塔城地区女子流动放映队就这样组成。
“她们坐在我的办公室哭闹着不走,说去乡里放电影,不但很苦,而且照顾不了家庭和孩子,都坚决不去。”说到2004年3月,女子放映队成立时,塔城地区塔尔巴合台影剧院经理孙德辉最深的印象,是那四个女子的眼泪。
2004年3月,塔尔巴合台影剧院与地区电影公司合并。为了激活电影市场,同时让乡村牧区百姓看上电影,孙德辉琢磨着成立一个流动电影放映队。
常寿兰、卢玖婷、薛淑梅、茹鲜古丽。四人放电影都有十几年了,技术娴熟。孙德辉挑选了她们四个。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四人时,四人都不愿意。
“我只好说,让她们先试试。”孙德辉说,“没想到,她们还真行。后来我发现,每次放电影回来,她们很开心。”
“其实,是放映队成立后,到五星牧场放映时的经历改变了我们。”常寿兰说。
2004年3月下旬,放映队到距离塔城市60公里的五星牧场给两个村子和两所小学放电影。
那天,电影放完后,已是晚上11点半了。
牧区的路上大多是稀泥水,返回时,面包车陷进了坑里。
她们去推,可车轮一打转,甩得她们满身都是泥水。
“车还没推出来,鞋子先泡湿了,脚冻得受不了,我们气得想哭。发誓第二天就撂挑子不干了。”
正当四个女人对着哭的时候,远处传来几束手电筒的光。
是几个村民闻讯赶来帮忙推车。
“你们什么时候还来啊,我们七八年没看过电影了。”车从泥坑里出来了,一个村民望着她们的面包车说。
“七八年没看过电影,村民的话,让我们很震动。”常寿兰说,“我们打消了撂挑子的念头。”
“看到人们被电影感动,是我们最满足的时候。”卢玖婷说,去年5月到塔城市哈拉哈巴克乡小学放映电影《暖春》时的情景,她一直难忘。
“孩子们边看边哭,哭声真的是此起彼伏。影片中主人公小花的命运感染了他们,最后,老师就把几个哭得厉害的孩子叫出教室,让他们情绪稳定了再进来。”卢玖婷感慨道,“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同情,我的眼睛都湿了。”
二痴
“放电影的时候,牧民骑着马或摩托车赶来,女人都穿上新衣服,村长要召集开会,就先通知有电影。”
2005年6月13日,放映队在裕民县察汗托海牧场放完电影,归途路过一座毡房时,她们想进去喝口水。
70岁的哈萨克族老牧民托列巴依和儿子在家,其他人都去县里走亲戚了。
老人用葫芦勺从水桶里给她们舀来水。当他得知,她们就是女子放映队时,老人的眼里来了光彩。
“孩子们,你们能为我放一场电影吗?我已经有10多年没看过电影了。”
“放了一天电影了,太累了。”队员们望着队长常寿兰小声嘀咕。
“一场电影的成本不小呢。”常寿兰也在心里思量。
“但是,老人孩子一样期待的眼神,让我不能拒绝。”
老人的儿子还叫来了附近毡房的一个牧民。
放的电影是《牵挂》。
虽然仅有的3个观众不精通汉语,但都看得很投入。
“我十几年没看到电影了,没想到在自己家里看到了电影。”老人眼里浮起泪花。
放映队要赶回去了,老人说:“你们住下吧,我给你们宰只羊吃。”
“我们走出很远了,老人还站在毡房门口的太阳能灯下望着我们。”常寿兰说。
在牧区,由于牧民们的毡房分散,又没有广播,每次放映队去之前,都要提前两天电话通知乡里。乡里再派人挨家挨户通知。
“我们去放电影的时候,牧民们骑着马或摩托车赶来,女人们都穿上新衣服。”常寿兰说。
“我们的电影还有独特的作用呢。”茹鲜古丽说,“一些村长告诉我们,平时广播里通知开会都‘请’不来村民。村长没办法,要召集村民开会,就趁我们来的时候,先通知有电影看,村民就都来了。”
女子放映队下乡放电影,半夜回家都是常事。有时候,几天、十几天才能回来。
“当时孩子只有五岁,他在外面跑运输,孩子没人管,他没少和我吵架。后来我就把女儿放在朋友的饭馆里。”卢玖婷说,“现在他理解我了,把女儿照顾的很好,都会给她梳头了。”
常寿兰说,放映队成立之初女儿刚上初一,丈夫在外面跑车,“一次我下乡放了20天电影回来,发现女儿的学习下降了,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妈刚开始下去放电影那会,我就抗议,哭着不让她走。现在我理解了,乡村牧区的人需要电影。”常寿兰的女儿郭真珍说。
茹鲜古丽的丈夫是公交司机,也照顾不了两个孩子,20岁的长子阿克拉木明年就要高考了。
“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茹鲜古丽有些内疚。
薛淑梅的女儿安娜上初二了,她下乡的时候,是80岁的婆婆操持家里。
三狂 “电影来了牧区就像过节,放映车到时,孩子们像在狂欢。他们热爱电影,所以我们热爱放电影。”
8月14日,记者跟随女子放映队去27公里外的阿西尔达斡尔族乡新肯巴克村免费放电影。在装设备时,记者与影剧院副经理张庆龙聊了起来。张庆龙还兼着放映队面包车的司机。
“一套设备500多公斤重呢,有时去乡里给邻近的两个村子同时放电影,就要带两套设备,加起来有1000多公斤。”张庆龙说,夏天在乡村牧区放电影,都是露天场地,四个女队员一样要爬杆子架银幕。
到达新肯巴克村时,村长敬明新告诉记者:“农民需要电影啊,像一些种植养殖、大棚蔬菜等农业科技方面的影片很受欢迎,老百姓都嫌放映队来的少了,有电影看了,不但学知识了,打麻将的也少了。”
当两部影片《张思德》和《黄河绝恋》放完后,已是深夜12点半。
在月色的清辉中,面包车走在返程的路上,而此时乡亲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张庆龙说,“辛苦不说,有时候放一场电影连汽油钱都赚不回来。”
常寿兰说,“我们影剧院效益不大好,但一些乡村牧区的学校,有一多半的孩子买不起票,我们就常常放免费电影。看孩子对电影痴迷的样子,赔点钱也愿意。”
“对我们来说,放电影已经成了一种责任,电影带给牧区的是节日般的快乐,放映队到时,孩子们像在狂欢。因为他们热爱电影,所以我们热爱放电影。”常寿兰最后告诉记者。 |